踏玉河(8)完(2/8)

    吉尕不知道她这一天将要去做的事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或者她的雪戎主人也不知道。实际上关于守城汉军已经同意交城的说法在许多天前就开始流传,甚至有奴隶女人悄悄地对吉尕说过,汉人出城以后你准能见着那个谁谁了吧,我们这些人可不知道还能不能怎么怎么样呢。吉尕想,她们过得太苦了,所以希望这事会有个尽头,可是又怕没有,又怕自己没有可是别人能有,才会那么说的。吉尕也苦,她也希望这事会有个尽头,虽然她要真能见着了那个谁,她要做的恐怕是讨要一根绳子把自己吊到树上去。吉尕对于当时没能把自己弄死一直是耿耿于怀的,真的到了能够选择生和死的时候,她应该不会决定让自己继续活下去。当然了,归根到底这都是些传言,安西的仗到底打成了什么样子,可不是她们哪一个奴隶女人能够说得准,吉尕自己也觉得现在就去想那些见谁不见谁的事完全不着边际。没边没际的一直到了昨天,吉尕一边紧握住一管毛笔,一边全神贯注地聆听到雪戎女领主亲口说

    更早显露出问题迹象的一方却是被围困的安西。当前守卫安西的军事力量以韩将军领导的外来汉军为主,但是世代居住城中的汉人家族的武装也起到了十分重要的协助作用。安西的汉人大族本来就是在雪戎统治时期发展壮大起来,他们与雪戎的关系既有对抗也有合作,并没有一定要坚守城池的强烈意愿。雪戎人的盘剥一向严酷,如果能把他们赶走会是件很好的事,可是如果要拼上性命肯定就不划算了。归根到底大周的汉族军队对于他们也只是些外来统治者而已。而从韩将军的角度考虑当前形势,能够据有安西称霸一方当然是上选,即使退求其次,也要保证继续掌握住手中军队,至于他领的这支军在名义上是属于大周还是雪戎,其实倒并不是一个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只是他不能信任雪戎,他不能送上门去让人家搞一次坑杀降卒。可是他不愿意做,会有人愿意做,实际上面临着死伤大增,疫病流行,粮食匮乏,人心动荡的严酷局势,安西本地的家族领袖已经多次提出建议要对雪戎讲和。而城中有人正与雪戎私下联络,意图里应外合的说法或许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在围困安西的战争显现出了无尽延续的僵持前景的时候,无论城中的汉人还是围城的雪戎,确实都已经开始足够认真地考虑和平解决安西问题的可能办法。实际的情形是攻和守的两个方面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继续坚持的余力了,双方都存在有可能激化的内部矛盾,而

    当天晚上吉尕没有再回工役营,她被留在大帐旁边的领主卫士的住处过夜,也许是有人特别关照的,一整个晚上男人们都在没完没了地干她,她只是能在天亮以前的最后一个时辰里迷糊过一阵。女人后来被士兵们拖拽起来,走出帐篷的时候天色还有些暗淡,她的身体里边积攒盛放得太满了,一走路就流淌,那些东西也在她的身体外边流淌。当然总是会有口交,她的嘴里充满着男人体液的味道,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吞咽了很多,不过总是还会有接蓄不能及时的那些,脸上和头发上都有。她用手掌揩抹了眼睛,至少她要让自己能够分辨出来那些朦朦胧胧的暗影里谁是男人而谁是一些木头桩子,结果她的手也变得又湿又粘。女人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她只能希望所有那些东西都能尽快地被风吹得干燥一些,不过接下去就有人用劲踢在她的光屁股上,让她一头栽到干燥的沙土地里打了个滚。

    吉尕当时已经被推搡着走到了中心帐房的大门正面,两排用来展览敌人白骨的木头立柱中间,这一脚的意思就是告诉她原地待下别动。可是跟下去还是有人踢她,也有人对她喊叫,她现在知道他们还要她再从原地爬起来而后跪在地下。当然她也知道他们想要让她跪下待着的地方就在平常挂她父亲头颅的那根桩子正前。有人往她身前扔了几块烤过的冷羊肉,有人叫她吃,可是她伸手去抓肉的时候被人用刀背重重地砸了手腕,砸完以后还是要她吃,她再伸手又挨一下刀背。女人想,她现在一脸上淅沥着的流水都该是疼出来的眼泪了,不过她也弄明白了人家的意思是不准用手。女人于是张伸开了指掌改做用手撑地,那样她就可以趴伏下去单用牙齿啃咬她的羊肉。吉尕做奴隶以后再也没有吃过肉,她觉得这些羊肉真好吃。女人在沙子地里拱来拱去的,把鼻子都压扁了,眼泪还在忍不住地流着她也没管,她就是拼着命的要从大骨头上撕扯出能够吞咽下去的小肉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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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能开恩给她吃了顿肉。逛街的事情以后另算,先能吃着一顿羊肉可是真的好,满嘴流油的好。雪戎的兵们看着她啃干净了骨头上所有的肉丝肉朵,多少是发了一点善心,又看着她依依不舍地来回舔了两遍光溜溜的骨头。一直等到她还打算再舔第三遍的时候才有人开骂一句,他妈的昨晚舔你哥哥鸡巴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那么上心啊,起来!

    起来以后先被死死地挟制住了胳膊和腿,再有牵连着那面木头招牌的两支铁钩子怼紧了两边奶房。哥哥们七手八脚,九浅一深地一阵好做,好歹弄得通达了还要抻扯两下,大概的意思是估摸一下她那个鲜嫩的血口子能够承受住多大份量。使用自己一对被穿通了的奶,硬抗一面宽厚的木头当然是要疼的,走起步子来胸脯上凌凌厉厉的疼,整一副的心肝肠胆里边,一大片扑扑闪闪的疼。一步一顿,一顿一疼。吉尕的两条伶俐的光腿底下生着的两只光脚底板,轮到谁要挨上地面之前都吓得哆嗦。吉尕想,多走一阵,疼得过去了也许就没那么疼了,也许就能好点。

    那天前往安西城下的第一段路程倒是使用了牛车把她装运过去的,她的铁镣的确有点偏重,开恩给她攒一点力气也是为了办好后边的正事。等到进入了最靠前沿的那一道围城阵地,越过阻挡敌军冲锋的低墙和拒马,一直通向对方城墙根子底下的这一条路就得靠她自己走了。吉尕项圈上连接的铁链被拴到了一匹乘马的马鞍子上,她见到骑在那匹马上的军官,觉得他不算面生,她想那人应该是在领主卫队里担任着什么职务,因为她在侍卫帐篷里过夜的时候见到过他。他被委派在这件出使敌方军队送信的公务中担负官方责任,当然他也就是吉尕今天所要跟从和侍奉的主人老爷。论理讲整个青豹部的雪戎人都是她的主人,哪一天分派给谁领出门去转圈,她就要在这一天里跟随着人家亦步亦趋,驯服顺从地当好一条转完那个圈子的狗。

    实际上就连吉尕都能看得出来,这仍然可能是一种尝试着可以不战而屈人的恐吓办法。如果一次竭尽全力的攻击行动有把握能够得手,他们也不用等到现在才来写这种虚张声势的说帖了。只不过打仗在很多时候都像是一门生意,大家都要计算投入和产出的比例关系,也许他们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要为这座城池付出最大代价。可是打仗靠的是人力还有人心,人心会生气,人真的生起气来,这本账就不一定还会那样斤斤计较地算。吉尕想,她就是雪戎人要用来努力表现出他们已经很生气了的一个能够自动行走的宣讲说帖。站在雪戎的立场看,一直到真正发动一场你死我活的实际行动之前,他们大概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可以用来表现只存在于思想中的无形决心。吉尕是一个牵连,一个收束,她可能是他们手里仅有的一件看起来有点像钥匙的东西,总得把她插进什么地方转上两圈试试看。比方说他们可以考虑把她吊死在城门外边用以传达死亡威胁,可是那种静态展示的效果当然比不上干脆把她送进城去,让更多的人都能抵近观察到抗戎失败以后的自己将会变成的难看样子。不管怎么说,安排一次女人逛街的事总比安排打仗容易。吉尕想,也许这些就是事情会被安排成这么一种样子的原因了。

    出来的那些,可就不再是传言了。领主说话的时候神色严厉。女领主在那封经由吉尕执笔的书信里边指责安西守军言而无信,虽然已经同意了出城投降,但是一直使用各种借口推迟约定的时间,先说有人反对造成军心不稳,以后又说城里发现病疫流行,最近一次的理由竟然是将军腿股发了恶疾不能骑马,总之明显就是以拖待变的算计。那一封将要由吉尕亲自送进城去的信札是一份最后通牒,雪戎人要求守城汉军在三天之内放下武器,整队出城。信中声称他们会在期限到达的时候发起最后一次全面攻击,等到了那时必定要将全城的军民屠戮殆尽。

    那一天雪戎青豹部落的女领主让人把汉族奴隶吉尕领到了部落的中心营帐,领主告诉吉尕说,她要让她下一天去安西城里劝说守军投降。虽然说是劝降,雪戎人当然没打算让吉尕去和对方商量军队的交接换防,还有承诺和保证的细节问题,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里吉尕跪在大帐中的尖棱木板上研好了墨,试过笔,按照领主的口授录毕一封写给城中守卫将军的信札。口授之后又让她誊抄了另外两份文稿,这两份东西贴掉了左边的落款,内容都是谈论如何按照约定的烟火信号开启城门,或者是收买内应给军队的伙食下毒之类,猜测大概就是传闻中那些希望和平解决安西问题的人从城里传递出来的消息了。吉尕觉得自己握住笔管的感觉已经十分生涩,近一年里她用这双指掌做过的全部的事大概就是推拉铁炉风箱,还有攥握住男人们的那条宝贝东西,有张有驰地抚摸套弄,而且她从打铁炉子旁边被人叫出来的时候还是合腕戴着铁铐的。不过即便如此,她看着那些仓促之下写出来的字形结构和笔划,应该还不算坏到完全不能看的地步。她把这些写满了字的纸页夹进两块皮面之间,外边捆上牛皮绳索,这件东西会在明天挂到她的脖子上,由她送进城里去递交给将军惠览。吉尕最后笔划端正地书写了那块将会被钩挂在她自己的乳房下缘的公示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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