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8)
“我去。”
他当然要去。诸伏景光咬牙,至少要弄清楚诸伏流辉究竟跟组织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交易的地点在一个熟悉的老地方,是那家他骗着诸伏流辉跟他走的酒吧。诸伏景光愣了下,才撑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跟诸伏流辉一起下车。在组织的地盘里,他的身份就该是苏格兰,苏格兰有苏格兰的样子。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冷着脸跟诸伏流辉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外貌气质上暗含的相似便难以掩藏地显露了出来。
诸伏流辉的视线从酒吧深色的玻璃门上一扫而过,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推开了拉门。
上次给诸伏流辉调了一杯盘尼西林的酒保就站在吧台后面,见诸伏流辉和诸伏景光走进来,展开营业性质的笑容迎接。
“两位客人想要点什么?”
“stch,加冰。”
诸伏流辉拉开椅子坐下,语气平淡,面不改色。仿佛上次被人下了药拖上楼的人并不是他。诸伏景光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斟酌着根据诸伏流辉的话,露出一个冷笑来,隔了一张椅子坐下。
出门时看到的那个硬盘被诸伏流辉放在吧台上推了出去。酒保没有着急拿,动作干脆又漂亮地凿出一个冰球放进玻璃杯中,给诸伏流辉添了一个杯底的苏格兰威士忌。
“请慢慢品尝。”
那个酒保带着笑容充满暗示地说道,伸手去拿吧台上的硬盘,诸伏流辉抢在他之前按住了硬盘,盯着酒保追问道:“东西。”
“嗯,您指什么?”
酒保脸上的笑容堪称无懈可击。
“别跟我装傻。”诸伏流辉抬眼看他,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嗤笑道,“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也无所谓,我不在乎你是谁,但你该明白用什么跟我做交换。”
“毕竟我不可能天真到不留后手,对吧?”
说完以后诸伏流辉就松开了手,淡然地举杯啜饮,反而是诸伏景光露出一丝惊讶,不以真面目示人……
酒保脸上的微笑纹丝不动,轻飘飘地顾左右而言他:“楼上的房间还空着,诸伏先生还需要吗?”
这就是个挑衅了。
诸伏流辉侧头瞥了诸伏景光一眼,勾着一丝笑容,调笑着开口问道:“还需要吗?”
诸伏景光一愣,随即沉下了脸,咬牙切齿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怎么会,”诸伏流辉轻描淡写地说到:“我没有做给别人看的兴趣。”
这话被诸伏景光听在耳朵里,脸色更沉了两分。诸伏流辉说的,就好像昨天按着自己故意在监控下面一通乱搞的家伙不是他本人一样。
“你没有,我也没有。”
诸伏景光抢过诸伏流辉的杯子,仰头把那些辛辣的酒水一饮而尽,将杯子推回到酒保面前,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
那个不知真面目的酒保耸肩,露出个遗憾的表情。他,或者她,把一个更小一些的u盘交给了诸伏流辉,又给他加了半杯苏格兰威士忌,才笑着说道:“监控的录像24小时自动覆盖,这是导出来的记录,只此一份了。如果您不放心,也可以让苏格兰回来一趟,确认一下。”
“别用‘回来’这种说法。”
诸伏流辉接过u盘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酒杯里,金属外壳和酒杯里的冰球碰出撞击的清脆声音。
“他是我的人了,别对他指手画脚。”
酒保知情识趣地鞠躬致歉,似乎没看见苏格兰已经阴沉成暗色的眼睛。
诸伏流辉倒是侧头看了一眼,语气讥讽地开口:“怎么,不乐意?”
“我还应该感恩戴德吗?”
诸伏景光学着诸伏流辉那样讥讽的笑,语气里是强压的怒气。这怒气格外真实,也确实是真实的。
诸伏景光没想到诸伏流辉特意跑这一趟,竟然就是为了这家伙自己亲手交上去的这些把柄。他不信诸伏流辉找不到别的方式解开组织针对他的圈套,更不相信他和诸伏流辉的关系发展到如今,没有对方暗自放任甚至推波助澜的缘故。
这怒气不仅来自被诸伏检察官自顾自买下来的苏格兰,还来自被诸伏流辉自顾自安排摆弄的诸伏景光。
“……哦?”
诸伏流辉又笑了,他干脆侧过身盯着诸伏景光仔细地打量,突然抬起手像是招呼小猫小狗那样漫不经心地招了招。
“过来。”
他开口说道。
“……。”
诸伏景光抿着嘴唇扭过头去当做没看见。
“过来。”
诸伏流辉的声调丝毫不动。
该死的!
担心诸伏流辉是想在组织面前做戏,更担心自己的不配合打乱了诸伏流辉那些该死的计划。诸伏景光牙关紧咬,两步并三步走到诸伏流辉面前,沉着脸看他。
诸伏流辉一手撑在桌子上抵着额头,另一只手轻轻在嘴唇上点了两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诸伏景光。
这副胜券在握等着自己上前献媚的姿态实在是可恶。诸伏景光彻底收敛了表情,伸手攥住诸伏流辉的衣领,把讨人厌的家伙拽过来,低头恶狠狠地亲上去。
被人狠狠磕碰了牙齿和嘴唇,诸伏流辉带着点面对顽劣孩童的纵容,按住诸伏景光的后颈,把这个泄愤一样的吻变得缓和。节奏完全被他把握在手里,他勾着诸伏景光的舌头细致深入地纠缠。
诸伏景光被吻的气喘吁吁,两颊透着羞恼的血色。他直起腰沉默了片刻,大拇指用力擦过自己的嘴唇,突然握拳对着诸伏流辉的肚子狠狠捣了一拳,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酒吧。
门被摔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看了出好戏的酒保低笑一声,慢悠悠给诸伏流辉的杯里续上酒。
“合作愉快,诸伏检察官。”
“愉快?”
诸伏流辉捂着小腹抽着气反问。
诸伏景光一点都没留手,这一下结结实实怼在他的胃部,疼得他冷汗直冒,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打到内出血了。
不过缓了片刻他又笑起来,笑容里是懒洋洋的餍足和一些不能被诸伏景光看到的阴暗算计。
“啊,合作愉快。”
发生了这样混乱波折的大事,诸伏景光不可能什么都不向自己的联络人汇报,只不过之前他被组织盯得太紧,现下虽然被诸伏流辉“买走”,但他暂时无法确认组织是否真的放他“自由”,只好把汇报的事再往后推迟一段时间。
就在他寻找机会的时间里,他和诸伏流辉默契地就之前的事情保持了冷战。为了伪装关系,他依旧住在诸伏流辉的公寓里,晚上自觉抱走了诸伏流辉的厚被子睡在他的床上还顺便反锁了房门。诸伏流辉早出晚归,没对诸伏景光霸占他房间的事情给出什么反应,沉默地拎着毯子睡在窄小的沙发上。他们两个在一间三十平的公寓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从始至终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或者该说,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诸伏景光认为自己生气事出有因,他却不明白诸伏流辉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对他生气。诸伏流辉不说话,诸伏景光也赌气不说话。直到降谷零的一通电话给他带来了出乎意料的消息。
他们之前好不容易找机会抓住证据交给公安的一名跟组织有合作的会社社长,在昨天因证据不足被检察厅宣布不予上诉,负责的检察官正是诸伏流辉。
“……什么?”
诸伏景光其实听清了也听明白了,但仍是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他脑子里嗡嗡作响,重逢后至今的所有事情一窝蜂从他眼前挤过去,即使凭着血缘感情的回转,诸伏景光也说不出诸伏流辉毫无嫌疑的判断。
“我这边干净,你详细说。”
诸伏景光拿着之前诸伏流辉用过的那一台信号干扰仪检查了一下整个屋子,确认没有问题以后,沉着脸坐在诸伏流辉的床上向降谷零问到。现在想来,他之前甚至完全不觉得这台仪器出现在诸伏流辉家里有什么问题,只觉得可能是检察官工作养成的谨慎习惯。
“流辉哥……他跟你说过之前都做过什么吗?”降谷零从一个预防性质的问题开始,跟诸伏景光说他查到的东西,“我用安室透的身份在这边能找到一些他做过的事,但是在公安内部反而毫无根迹,hiro,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诸伏景光低声说。
“能查到至少在两年前他就在接黑活,”降谷零的声音也很沉,透着股藏不住的疲惫:“组织之前就跟他有过合作,只不过是通过代理人,估计并不清楚经手人是他。我也是从行事风格推测出来的,毕竟……我总要比组织更熟悉他一些。他之所以手里能有那么多组织的把柄,也是因为处理了不少私贿勒索的案子。”
“他走得太快了,hiro,我不想凭空猜揣,但是以他的年龄来说,真的太快了。”
这是几乎明示的怀疑诸伏流辉过于迅速的升职背后有其他更高级别的力量在操控了。
“我知道……我知道,zero。”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不是因为你,让他被牵连进来,而是因为组织盯上了他,导致你被抓了出来。”
诸伏流辉讨厌诸伏景光。
他对诸伏景光最初的印象是妈妈挺着圆鼓鼓的肚子,拉着他的手轻轻摸上去,说里面有一个小弟弟在长大,很快就能出来跟他见面了。高明转年要去上小学,有了这个小弟弟,流辉在家里的时候就有人陪他玩了。
可是诸伏流辉不需要这个长在妈妈肚子里的小怪物陪他玩。尤其当爸爸抱着一个皱皱巴巴又红又丑的东西跟他说这就是弟弟的时候,他嫌弃地戳了戳那东西的脸,觉得自己想得没错,这就是个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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