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2/3)

    简韶也随之微笑，真心地说：“谢谢你，我会好好思考我的去向的。”

    “你有多少预备存款呢？是为了什么留学呢？如果你的预备金不足，就会像我一样，半路休学出来打工。现在的学费平均每年都会涨10％以上，如果算上人民币贬值，你要付的会更多，”马柯耐心地说，“如果仅仅是为了出去散心一段时间，选你喜欢的国家就好。如果是为了移民，你知道的，一代移民总是很容易变成小丑。”

    马柯更换完菜单，拿来请简韶签字，恰巧听到了他们最后的对话。

    他还在想马柯刚刚的话，马柯这个坏家伙明明很坏，但是说话很流畅，说的内容他也难以听懂。不过通过简韶的表情，他知道，她听进去马柯的话了。

    朝晖暖洋洋地洒在两个人的侧脸，简祈想，他从来没觉得日出这样好看过。

    “短暂地用一下。”他睁着大眼睛，看上去有些无辜。

    电视上正在播报总理的南巡讲话片段，这让简韶很容易便联想到1992年。这是一个敏感的行为，会拨动许多敏感的神经，简韶看到出现在新闻画面中的高校学子的面容，和她一样，忧虑中隐含着赤诚的期待。

    “我能看到很多的波……我进去，找到一样的波……”

    两个人什么都没想，将自己放空在参观活动中。

    他动了动水草绿的眼珠，悄悄问：“不带马柯吗？”

    简韶加重力道揉他脑袋：“说了和他没有关系了！”

    “不许舔我。”简韶制止他。

    她垂着眼帘，神态里有些刻意回避关于隋恕的话题。

    世界总是意外的小，马柯摩挲下巴：“留学圈也很小。”

    “30岁之后你是一块平衡木，试图在父母、自己、子女三代里做平衡。一边是难以适应外语区但需要照顾与陪伴的父母，一边是和母国文化几乎完全切割的‘新新人类’子女，你希望他比曾经的你轻松，又畏惧他变成一个不成功的社会边缘人士。这时候你发现你对‘成功’的定义还是优绩主义的那一套，你接受的教育让你明白这是一种偏见，人生的成功不仅仅是一种。可是你过往的经历让你永远摆脱不了根深蒂固的观念……”

    马柯的眉毛微扬，眼角却低低落着，神情里颇为无奈。

    简韶捏起这个表面上平平无奇的小东西看了一会儿。在她出事之前，社会最后的两个热点一个是hog事件，一个便是超级针。简韶不得不往这个方向猜测，或许这也是一枚与大脑相连的微电极芯片，可以读取大脑的指令。

    马柯笑了笑，大概觉得氛围太凝重，便道：“其实走或者不走，没有绝对的好坏，各有利弊，关键在于你认为什么是值得的，什么是权衡之下可以放弃的。我见过有人为了不再加班而移民的，在他眼中worklifebance比便利的外卖快递更重要，也见过有人受不了西方低效的医疗系统而放弃pr回国的。”

    “30岁之前移民局是巴甫洛夫，等pr的都是巴甫洛夫的狗。他们设置重重打分条件，让你为了多加五分，放弃便捷的市区，放弃原本的专业，翻来覆去地刷语言成绩，哦，或者再多学一门二外。这个过程你发现g5八大藤校不如lle和tafe，读人文社科不如开叉车，为了凑分拿卡你面目全非，然后他们朝令夕改，一夜之间更改了条件，你的一切被他们牵着走，心情是上了发条的小丑。说到底，学业、语言、财力，起码有两项是顶尖的人不会让自己变成小丑，大部分人不过是蹲移民监罢了。”

    马柯摊手，“我和他不是很熟，他比我高几级，我们只是在同所高中一起选过先修课程。后来他没申美本，回国了。”

    她急忙抱住他的脑袋，翻找着检查有没有超级针的针口。

    混改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优质的私企被并没，巨头被驱逐，wto红利吃尽后，“小班子”控制人事和财务，将一切弄的乌烟瘴气。这样的问题并不是隋正勋带去几份促进经济的文件就可以彻底根除的。

    听了马柯的话，简韶想，即便在母语的环境内，更换新城市、接受新知识、建立新的社交网络都是挑战性很大的事情，何况是在非母语的异国。

    简韶本想否认，不过看马柯意味深长的眼神，她还是闭上了嘴巴。

    他又在讲奇奇怪怪的话了。

    简韶翻找多家媒体，包括外媒。同一处细节对比起来的时候，很多东西总是呈现出全新的模样。简韶想，现在可不是1992年。

    “没有隋恕。”她说。

    海上的风总是格外大，浪声与海鸟的鸣叫混杂在一起。

    简韶静静注视着屏幕上的男人，他讲话不疾不徐、娓娓不倦，是十分儒雅、稳练的男人。听说他的英文也十分流利，不需要翻译。

    他喜欢舔人的坏毛病还是没有改。

    简韶和小祈一起用了饭，跟着其他游客一起参观了船上的陈列室，里面放着船长从世界各国淘来的小玩意儿，还有一些游客留下的航海明信片。

    简韶陷入了思索。

    马柯愣了愣，道：“你可以试试转学，通过学分互认将你在国内的学分转到海外的大学。”

    听他话里的意思，隋恕他们似乎并没有将超级针用在他身上。简韶微微松了口气，她抱住简祈，后怕地说：“以后不会再让你做实验品了，我们找个地方重新生活吧。”

    “每时每刻，都有很多人死去——”但是他们的身份信息不一定会立马消除，特别是异国去世。

    “庄纬叫它book。”

    “你们是隋恕的朋友？”

    简祈对人类的认知又深入了一层，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体，会将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人为地制造许多壁垒。他既不明白为什么“黑色的人类”是不能随便提的话题，也不懂为什么移民打分会让很多人变成奇怪男人的狗，小祈伤心地在心里默念，他果真是最没用的家伙了！

    不过她很快地抬起眼，认真地问马柯：“你是继续申的美本吗？我现在……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如果我不想继续在国内读了，有没有办法能快速地出去呢？”

    马柯突然噗哧一笑，他望两眼简韶，又扫视简祈，心中已经隐隐将他们视为一对私奔的情人。

    简韶的脑袋嗡嗡的。

    小祈以为她要亲他，高兴地搂住她，舔了舔她的脸蛋。

    马再甫提审她的时候，将她的手机一并收走，她不敢贸然拨打自己的电话，以免暴露位置。

    简韶不停拨弄着遥控器，脑袋里浮想联翩，而小祈乖乖坐在她身边，有些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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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

    他抱住她，觉得自己在做梦。直到一道惊愕的男声打断他们的交流——

    “盗用死者的身份？”

    她只是想让自己和小祈拥有不用躲藏的生活，移民对她来说并不算一条轻松的道路。

    提起这个事情，小祈的眼神不由地飘移。简韶心知他或许用了些特殊的手段躲避追踪，不过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

    简韶想，他这样学历好、素养高又具亲和力的人是极易刺激到其他人的，刺激到那些学历有水分、只能靠写作班子炮制出一堆旁征博引的高大理论的人。而架到台前这种行为本身也值得为之心忧，毕竟这是常用的招数，你吃苦，我享受，你干活，我掌权。不出问题权当试点，一出问题先除掉你。

    小祈不关心马柯的话，只是看向简韶。

    简祈十分高兴，大声说：“也没有隋恕！”

    “我没有事的！”小祈笑眯眯地说。他告诉简韶，这块叫book的小东西只是让他的大脑获得了进入数据库的权限。

    简祈将手伸向后脑，摸出一枚黄豆大小的椭圆形粒子。

    参观结束，简韶回到房间，打开数字电视回放新闻，这是她目前了解外界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