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曲O9o2(上)(4/8)

    她拱起背,将全身力气都投入至钢琴里头,给一千人看,都会有一千零一人说余诗雯非常享受这一切,不知为何,认知到这点事实,让苏的眼泪要夺匡而出。

    太美妙了。

    这是一种宛如雷击般的快感,像是俘虏终於承认败北,即便她从未喜欢过某些人的作品,还是被其中所展现出来的技术力给折服。她已经几乎无法再仔细聆听了,就像某些人说过,那些真正好的作品,是能够悄无声息地融入进个t内。

    缓慢地滑入,余诗雯的左右手交互,将天真且温和的旋律带出,大提琴与双簧管的配合更是将一切衬托。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急板的突入,余诗雯毫不费力地便与交响乐团配合出华丽的装饰音与变奏,就像一场盛大且充满冲突的对话——

    紧随其後的将整座音乐厅点燃,余诗雯的表情变得严谨,在狂热的伴奏下,她咧开嘴,用钢琴将整首乐曲推向ga0cha0——

    但这一小段独奏是不是有些长了?

    当苏意识到这点时,她才意识到整首曲子的结构似乎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这不像是柴可夫斯基构建的乐章,而是??

    她在即兴演奏。

    本该让交响乐团cha入的部分,她的手开始繁复且华丽的变奏,只剩下钢琴的乐声在大厅内回响,她的表情丰富,像是在对钢琴说「来吧」、「前往更高的地方吧」,在最高八度与最低音之间游移,这并非只是来乱般地即兴演奏,而是弘大的加笔,像是把她所有的灵魂注入进音乐。

    在抓住所有观众的注意力後,苏察觉到余诗雯正用眼神示意交响乐团陪着她的钢琴一起任x,於是弦乐加进她的演奏,宛如繁花绽放一般的即兴,猛地回转,再次回到原先的乐句,就好像方才没有发生任何事,她和交响乐团如齿轮紧密接合,将的序幕时,苏伸出双臂抱住卓然的上半身。

    他们安静地聆听。

    苏闭起眼睛,她收紧手的力道。

    田文介的演奏可以说是一如既往地优秀,他与交响乐团的默契浑然天成。然而与天生便激昂且热切的余诗雯不一样,那从远方传来的琴声带着某种忧愁,如果说余诗雯是与交响乐团合作出最弘大的篇章,那田文介是让交响乐团配合他,将钢琴的纯粹满溢而出——而这似乎也是萧邦协奏曲的特点。

    苏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喘口气,她赶紧拿出手机传讯息给叔叔说明卓然的情况,而此时此刻,

    田文介的琴声仍旧像微风般萦绕着他们,但苏可以感觉到,以往,田文介的琴声听来像是想要完美呈现出谱上的技巧。这一次,从萤幕上来看,田文介的力度似乎更加猛烈,就好像要证明着什麽,在音符与音符间撕扯,在弦乐声中创造属於他的国度。

    就像用了天文望远镜那般,将以往不可视的所有事物一览眼底,瞥见如此闪亮的流星。

    「他刚刚??」卓然小声地说:「我刚刚说想要找你的时候,田文介马上就过去了。为什麽?」

    「因为你们必须堂堂正正地b赛啊。」

    苏这麽说的时候,卓然笑了起来。田文介的演奏隔着墙流淌而出。是的,这是与天份不一样的辗压,是连续弹奏十年以上才能够撑起的厚度。

    然後,在萧邦的乐音中,卓然开口:

    「苏,我想要弹钢琴。」

    「为什麽呢?」她轻轻地问。

    「我感觉,只要站上萧邦大赛的舞台。我就不会再吐了。」

    「那为什麽你喜欢一件事,没办法等於开心做一件事?」

    卓然看过来,他轻声地说:「我喜欢吃东西,但我吃了不开心。我会变得很胖,t重掉不下来的话,我会让自己全部吐出来——但我必须要这样,才可以不用再听到我父母说我很胖。」

    或许直到现在,苏才真正明白叔叔的话。所谓的「撑起对方」,并不是毫无章法地告诉这个人他做得到。

    她屏住呼x1。

    「答应我一件事,卢卓然,」苏伸出小指头在对方面前:

    「就像你说你喜欢我的作品那样,我会去喜欢我自己的作品;

    所以,你也去喜欢你的钢琴吧。」

    当田文介的演奏接近尾声时,卓然在清脆的独奏中愣在原地,他点点头,然後和苏g起了手指,紧紧地,就像溺水者抓紧浮木。

    「然後我们一起用这份喜欢,成为世界进入康慨激昂的段落,他和交响乐团一起迎向巨浪,彷佛你来我往的对话,一步一步地调整,b起柴可夫斯基的协奏曲,萧邦的交响乐团更加凸显钢琴家的存在。

    而苏目不转睛,就好像卓然将她的灵魂给俘虏。

    演奏得彷如下一秒就会si亡那般。

    向着黑白进发吧。

    当开始时,苏似乎也无法喘息。

    就好像她这辈子从未听过钢琴,从庄严激昂的结束,来到彷如夜晚森林的此刻,卓然的钢琴变得温和,如梦似幻,他那稍嫌僵y的手却演奏出丝滑且乾净的音se。b不上田文介的jg准与颗粒分明,b不上余诗雯那天生如此的节奏掌握,或许也b不上任何一位参赛者多年来积累的技巧——

    但是他喜欢钢琴。

    他将那庞大的念想诉诸於音乐。

    在交响乐团温柔的包裹下,就好像有人接住孤单的钢琴家,他的演奏被滋润,随之而来的,卓然拱起背,他撑开双臂,以钢琴迎接交响乐团的伴奏光临。

    最艰难的三连音在卓然的手中轻易地流泄而出,那是当对方坐在狭小的个人琴房中时不断练习的技巧,当然撇除掉这些以外,卓然在那不到几坪大的空间中,如此不断努力,看着影片练习,自己录制自己的演奏,几乎足不出户,只为了这样的瞬间——

    钢琴在节奏的顿点上施加了力道,那浅藏在乐谱间的开朗感被卓然以手刨根而出,他在舞台上张开嘴,大口x1气,看上去却像x1血鬼准备咬紧谁的咽喉,他的手毫无犹豫地将变奏舞动而出,将这首萧邦在十九岁时写作的乐曲,以他那二十五岁的模样给砸出一条通往天国的康庄大道。

    接近结尾时,乐曲逐渐变得热血且激昂,在几秒的停顿後,法国号的小段独奏出现,紧接着卓然的手猛地按压琴键,华丽的音群被他凶狠地用尽全身的力道给敲打,一路狂奔,屏气凝神,与交响乐团并肩而行,他龇牙咧嘴,面露凶光,然而表情却清澈得就像那天他们一起去看的太平洋。

    在指挥的引导下,他们完成了紧密贴合,可四分多钟的离别练习曲马上就结束了,最後是重头戏的马祖卡舞曲。

    轻巧的乐曲似乎一像不是卓然的强项,可他依旧能将所有的歌谣转化为他的战曲。

    似乎也正如同萧邦,马祖卡舞曲本就是作为跳舞时使用的曲子,绝大多数的作曲家自然是为了创造波兰的舞曲才编写出如此的旋律,萧邦却是在舞曲的结构上堆积出属於他自己的事物,超越民族意志与家国情怀,如同蜂蜜般纯粹且浓稠的信仰在整首马祖卡舞曲中淋漓尽致。

    他的信仰。

    作品十七中,这艘船缓慢地前行。

    卓然睁开眼睛,他看见对方已经在舞台上向观众致意。

    田文介看起来弹得很尽兴。

    他所演奏的船歌,与切斯瓦夫的有什麽不同?

    他想要知道。

    「我要先离开了。」卓然小声地说。

    苏愣了一下,她回应:「等一下还有那个很厉害的日本人,你不留下来听吗?」

    「苏帮我听,」卓然靠过去说:「我想要去找小田。」

    他的nv朋友耸耸肩,像是见怪不怪。苏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吻,卓然感觉自己像是在海中摇晃的小船将锚扔下,他没有再摇晃了。

    而田文介一定可以给他一点帮助的。当然,随便什麽都好,反正卓然知道自己大概只有被呛的份,但他们毕竟认识那麽久了,所以——

    ——「有人要采访我,不要过来。」

    卓然拿着手机,他在看到聊天室页面後,痛苦地几乎要在音乐厅倒地不起。但这样实在太丢脸了,卓然咽下口水,虽然以前的自己也早就把脸给丢光了。

    他深呼x1一口气,决定先回到琴房练琴,然後晚一点再回来找苏——至少在他走出街道,踩到鞋带,然後绊倒在路口时,是这麽想的。

    「唔噢??」他尝试着爬起来,令人庆幸地,他的手完全没有受到伤。

    「嘿,嘿。」然後,在他的上方,有个声音出现,卓然勉勉强强地抬起头,发现一名有着棕se短发的青年正对着他伸出手,对方的微笑有酒窝,并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没事吗?」

    卓然点点头,青年的手劲出乎意料地大,他被一把拉起身,随後才发现自己b对方高了快一颗头。

    青年扬起微笑,穿着正式的西装,而且??好像有点面熟。

    「餐、餐厅,」卓然皱起眉头说:「你昨天在餐厅拍??」

    「啊哈,被你发现了。」青年笑着说:「要一起去聊聊吗?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啊,还是,我的钢琴技巧没有好到让你记住我,所以不愿意?我是开玩笑的。」

    卓然内心的警铃大响,他记得苏曾经警告过他被采访可以,但有些事情不能乱说,免得越描越黑,就好像现在大概全台湾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在波兰机场大吵大闹的怪人一样,虽然根据田文介的说法,这也没有相差多远。

    「你是参赛者?」

    「nichosevans尼可拉斯?伊凡斯。」对方笑咪咪地伸出手:「叫我尼可拉就好。我是昨天上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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