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练习曲O10o3(上)(2/8)

    苏抬起头时,恰好与对方的视线交错。卓然露出大大的笑容,不知为何,苏感觉自己的肩膀好像稍微放松了些,她拿着手机的指头仍在颤抖,苏又点点头,她绕过卓然的身边,来到等候室和一些已经到来的家长们会合。

    音乐厅的银白se外墙被光线照得闪闪发亮,苏眯起眼睛,她将手cha进口袋,说:「卢卓然,这边。」

    「怎麽说?」

    手中的节目单按照表定的流程,在舞台上光彩亮丽地呈现。

    「好久不见!我自己染的,效果还不错!」杨巧睿礼貌地大声说道,他举起手中的节目单:「然後,我想要请问一件事。」

    「我带你去休息室。」苏站过去,她说:「还是你想要在这里晃晃?」

    「到了。」

    而此刻,窗外的光线洒进大厅,在鸟鸣声中,卓然穿着过大的t恤,躺在沙发上,带着耳机,很显然是已经睡si过去的状态。

    「没问题。」卓然立刻就回应。

    「总之这个人齁??」

    「苏姊姊。」

    苏愣了会,她觉得空气中有gu很淡的酸臭味。

    当卢卓然站在台上时,世界像是停止转动。

    她感觉伤口又隐隐作痛,苏一次又一次试图平稳自己的呼x1,但她的身t仍在颤抖。

    刚呕吐完的味道。

    卓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说:「已经要出发了吗?」

    他拱着背的模样就像猛兽,。苏心想卓然很可能也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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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属於他那粗暴的夜曲,是在战斗之中伴随前进的歌谣。

    儿童团t班的十人电子琴合奏,韦瓦。离别练习曲被誉为萧邦一生中创作出最优美的旋律,巧睿演奏的表情也像是在细细品味,他脚踩踏板,神情专注,一撮发丝落在眼前,而他毫不在意。

    离别曲的ga0cha0便是低音部分的切分音配合右手的音节,一不小心就会因为不和谐而四分五裂,然而巧睿却能如此舒滑且一气呵成,强弱拍子掌握得令人屏气凝神,她看着巧睿半倾斜着腰,温柔地像是在抚0动物毛皮,将离别的苦痛与悲伤倾注於琴键,充满诗意地弹奏。

    苏突然有些胆战心惊,她走过去,轻轻用手碰了对方的肩膀:「卢卓然。」

    几乎没有看见人拿着谱在研读,家长们和孩子愉快地讨论,音乐教室的老师们温柔地指点大家要放开心去弹奏。

    但他看上去,就像si咬萧邦的脖颈不放的疯狗。

    演艺厅的走廊绵长,工作人员的鞋跟踏过光滑的地面,挑高的天花板垂吊着各种童趣的装饰,正是为了他们音乐教室的发表会而进行的,苏也ch0u空过来几天帮忙过。她和柜台确认他们登记的情况时,苏下意识往回看了一眼,卓然的眼神闪着光芒,就像头一次来到游乐园的小孩。

    「接下来的表演是??哦,校外生的卢卓然,所带来的萧邦降e大调《夜曲》!」

    从右手边传来的呼喊让苏回过神,她连忙站起身,而眼前是身高大约到她鼻头的男孩。她在记忆中搜寻音乐教室有哪个小朋友挑染了金发,对方的眼睛很大,脸颊都还有点稚neng的婴儿肥,手中拿着这次发表会的节目单,看起来很不满。

    作为音乐教室的非正式员工,苏可以得到前排的座位,简直就像准备审视应考学生的教授一样。不过当苏看见几名师长坐在她身旁,而那些人手拿笔记本,几乎隐身於黑暗中。苏咽下口水,她当然知道叔叔在打什麽主意——「能够达到先修班的水准」,由他一人来判断的话实在有失公允。

    卓然含糊地说要跟她一起走。随後,苏看着卓然站起身,然後前往教室走廊尽头的小房间内换衣服。在对方走出来後,苏头一次看见卓然将头发给高高束起,在後脑绑成包头,他剃了半头,在绑头发的同时,平头也露了出来,苏同时也讶异於对方是个如此新cha0的人。

    最终音符又回归於原点,越发缓和,以踏板将声音延续,最後缓慢地抬起脚,巧睿的手举在半空中,随後他自傲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在聚光灯下扬起微笑,接受所有人的掌声。

    苏也拍手了。

    令人发颤的连续音节考验换指的功力,明明座位距离如此遥远,苏感觉自己都能听见关节碰撞的声响。但卓然做到了,他撑过那些小节,撑过节拍,撑过整首乐曲。每一处停顿和延音,都令人发毛的恰到好处,於是这既不是夜曲,也是百分百的夜曲,若要说能从里面感受到什麽——

    苏眯起眼睛,她低声说:「等到站的时候叫我一下。」

    接下来的半小时,表演者陆续抵达,穿着西装的叔叔也在门口看见她,但在简短的招呼後,苏便看着叔叔和家长们闲聊。在确认小朋友们都没有问题後,苏坐在休息室角落的座位区,她看着可ai表演服的儿童正装跑来跑去,耳边回荡着笑声和聊天的耳语。

    正如同离别练习曲背後的故事,苏的脑海里浮现害羞的萧邦在音乐学院,将这首悲伤的曲子献给他所ai慕的nv同学,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哀愁与不舍,由此构成了别离。

    「简单来说,你的确让人惊yan。」

    她大概想多了。

    对方应了一声,然後跟着苏一起快步进场。

    那是苦练多年的技术才能做到的部分。

    而苏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某种无可名状的情绪包裹,再次热血地鼓动。

    卓然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後,苏吓了一跳,叔叔更像是故意夸张地往後站了一大步。而卓然露出微笑,然後往前进入休息室内。苏愣愣地看着对方拿着谱,接着便坐在了巧睿的身旁,她看见巧睿的脸扭曲成极度嫌恶的模样。

    卓然换上了灰se的西装,他朝她露出大大的微笑:「我好了,可以走了。」

    「萧邦男在哪?」叔叔在苏的耳边咬牙切齿。

    又过了几分钟,苏再次清点人数,但要命的是卓然还没来,家长们已经准备前往音乐厅的看台就坐,小朋友们已经按照上台顺序分组,正准备等候由他们音乐教室最受喜ai的年轻老师担任的司仪叫喊,然後做出最完美的成果发表会。

    苏想不太起来上一次与异x一同出游是什麽时候,她的脑海依稀能想起大学时的暧昧对象和她一起乘坐公车时会聊天,但此刻,苏也没有力气找出话题与卓然闲聊。对方的手上拿着钢琴谱,在颠簸的公车上泰然自若,卓然的视线紧盯着音符,谱上充满用铅笔画出的记号,像是在查验数学考卷後方的计算纸。

    只不过这一次的发表会有些不同,当苏在早晨来到音乐教室,准备把该带的资料扛去音乐厅时,她才迟钝地意识到她与卓然的目的地一样。

    当她看见卓然的帐号时,上面就只写了对方的全名,大头贴甚至是初始设定。

    萧邦钢琴大赛光是评审就多达二十几位,而现在,苏身边这些等会下半场才要带领学生表演的老师们各个蓄势待发。她咽下口水,感觉胃部翻腾,愧疚像火山爆发,淹没她的心智,苏开始後悔她应该要阻止卓然才对。

    苏屏住呼x1,当乐曲来到中段时,那是整个离别曲最激昂之处,她曾因缘际会旁听过几门课程,那时讲解乐理的老师和学生提及,一般来说,若以三拍子的节奏作为举例,拍子的行进应为「强弱弱」绵延,然而当拍子转变为「弱强弱」时,就会产生冲突与不和谐,将乐曲拉开了新的面纱——那便称之为切分音。

    「我、我有传讯息。」苏也紧张起来:「他应该快——」

    这才是最健康的环境,和大家一起快乐学习音乐,对表演乐在其中,就算有失误也能一笑置之。

    「啊,杨同学,」苏睁大眼睛,她想起来了:「你染头发了啊。」

    当最後一个音结束时,卓然仰着头,脸上汗水淋漓,他在观众的寂静中走到舞台中央,他用力鞠躬,再次抬起脸时,虎牙挂在嘴角边,划出b聚光灯更亮眼的微笑。

    「我应该是上半场的压轴才对。」巧睿皱着眉头说:「之前老师就跟我说好了,而且我怎麽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然後,当主持人再次上台时,苏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挑起。

    「没错,但那是展示间,最好不要乱弹。总之等时间到我再通知??」苏顿了一下,她秀出了手机的通讯软t页面,她说:「不介意的话,能加个好友吗?」

    「喂,打工仔,你有在听吗?」叔叔不耐烦地又补了一句。

    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鞠躬,也或许是因为他站到钢琴面前,似乎在思索过後,苏眼睁睁地看着卓然将钢琴椅推到一边,他笔直地站立,就像棵参天大树,那双僵y且粗糙的手向前直伸,猛地下压。

    怀着莫名紧张的心情,她离开休息室,在长长的走廊拐弯,然後跟着家长们一起走上阶梯,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音乐厅的观众席。

    这场发表会上谁都不可能赢过巧睿。叔叔简直是最会耍小手段的人,把卓然的演奏安排在这之後,很显然就是要营造出那种糟糕的对b。苏莫名地心急,或许她可以趁现在冲上台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她可以把卓然带走,要是对方真的遭遇这样的挫折,那??

    「你可以回音乐厅好好坐着欣赏了。」叔叔突然说,而苏回过神:「剩下就交给我。」

    她本以为会像一个礼拜前那样,听见卓然显然已经尽力的演奏。所以苏已经开始在设想该如何安慰对方,她该以什麽样的说词才能让对方信服呢?说快乐的学习音乐才是好的,何必要前往世界舞台与他人竞争呢?

    苏凑过去,她顺着巧睿手指的方向,视线停留於节目单的中场——在前面的团t合奏後,接下来就是开放先修班学生申请的单人自选曲表演,巧睿指着他的「离别练习曲」下方,那是卓然的「夜曲」。

    「我要出发了。」苏放慢语速解释:「叔叔希望你可以帮忙搬东西去音乐厅,但你到时要上台表演,所以东西我来搬就好,你要跟我一起出门,还是要再休息一下?」

    只有「除了完成这首曲子,我别无所求」这般强烈到窒息的气焰。

    当叔叔正一头热的解释时,苏将视线移到走廊边。莫名地,苏有点担心,她掏出手机准备传个讯息。只不过巧睿的连环抱怨:「我才不管这个人有多烂,好好一场发表会为什麽要让外人参加,你明明是大人为什麽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实在让苏心有戚戚焉。

    苏点点头,她在离开前又瞥了眼卓然的位置,而对方也望见她,卓然挥挥手。

    「我想要逛一下。」卓然露出虎牙:「那边的大厅也有钢琴可以弹欸。」

    叔叔笑咪咪地开口:「事实上啊,杨巧睿同学,上半场的vp仍然是你喔。」

    「哎呀!」在巧睿还没说完时,正与几名工作人员交接的叔叔突然注意到他们的方向,不出几秒,叔叔立刻走过来,苏从表情就能完美判断出,这位音乐教室的老板已经全盘掌握这里发生的事情。

    杂乱的头发随着卓然将身t重压的行动而摆动,苏目不转睛,每当她以为卓然要就此失误时,对方都会在最後一秒找回节奏,这是怎麽办到的?难不成选择用站着这样容易拉伤和疲劳的姿势,仅仅是为了避免「手腕很容易塌下来」?

    大约二十分钟後,苏迷糊地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卓然的肩膀上,对方没有丝毫动静,苏嘟哝着说了抱歉,卓然只是冲着她笑。他们在音乐厅下车,映入眼前的是一栋外表几乎看不出与表演艺术相关的巨大ㄇ字型建筑——在被墙壁包围的中央,喷水池的水柱反s着yan光,到处都看得到人群移动,在座位区和小摊贩中享受着难得的夏日时光。

    中场休息时,叔叔拉着苏来到後台,而卓然一个人站在休息室的角落,他的x膛起伏,很显然还没从方才的演奏中恢复。苏感觉自己也在恍神,她和卓然对上视线,在晃动的浏海下,她看见那双眼睛闪闪发亮。

    她睁大眼睛,视线固定在舞台,无法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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