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殿向来喜怒无常(微)(3/3)

    诗会过半,牡丹坊的伎女乐师上场表演,郑宓也唱了几句祝词,正要退场时一位宗亲却叫住了他:“听闻宓公舞艺卓绝,今日不知可能一见?”

    郑宓笑意立刻淡了些,推诿道:“在下前两年受了些腰伤,便不便在长公主面前献丑了,还望世子见谅。”

    “别啊,听闻宓公是西域人,本世子新得一房美妾便是西域女子,她说西域人都能歌善舞。两年前的腰伤现在也不妨事,莫非宓公是看不起本世子不成?”

    郑宓出身南疆,“来自西域”是他伪造的来历。不过对方眼睛颜色很浅,睫毛又很浓密,可谓是相当有异域风情。对于中原人来说,西域人和南疆人长的都差不多,因此没人怀疑。

    郑宓前些年根未扎牢时,曾为一位大人物跳过艳舞,也曾唱过才子青年写的雅词,那时候他不过是个被派出来打探消息的玩物,能保住身子清白已属实不易,这种要求自然时常无法避免。

    如今京城几乎人人皆知他背后有大人物,这人竟还故意出言折辱他……

    郑宓轻瞥了一眼,呵,靖昌郡王府……他记下了。

    这份屈辱,不如让他改日以血偿还好了。

    而面上却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来,垂下头去:

    “既如些,在下便献……”

    “等等。”

    郑宓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和难抑的欣喜回头望去,就见虞锦行起身,走到他身后。

    年少的殿下身量比他还稍矮一分,周身的气势却已叫人不敢小觑。

    “他既不愿,强人所难,实非君子所为。”

    “……二殿下说的是。”那人看上去仍有些不服,但倒底不敢与皇子争辩什么,悻悻地坐了回去。

    郑宓神色柔顺,语调娇嗔:“殿下,宓儿便为世子一舞也无妨……长公主殿下方才不阻拦,想必也是希望宓儿献艺……”

    呵,长公主府,他也记下了。

    长公主:我就看戏不说话。

    虞锦行想来倒也是,于是伸手虚虚揽着郑它,颔首道:“本殿并非有意坏了姑姑雅兴,不如便为宓公抚琴伴舞,权当为姑姑祝兴如何?”

    “如此甚好,本宫昔闻,沈皇后琴艺出众,今日能听殿下抚一曲,便作向沈皇后遥寄几分哀思了。”

    郑宓神色一变,微微偏头小心地看了眼虞锦行,却见他波澜不惊地点点头,不由得叫郑宓有些惊讶。

    长公主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一时倒看不出他的深浅。

    既是追念先皇后,自然不能跳什么艳舞。郑宓换了身凌历的水袖,执起两把轻剑。

    虞锦行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抚上琴弦,扣拔有力、弦音沉郁顿挫。郑宓动作也随琴声时而轻快,时而宛然。飘然欲仙的水袖总是翩然若飞、显得柔艳温和;轻剑却时时洒下寒光点点,连带着蛊惑意味十足水袖都无法完全掩饰的杀机。

    随着曲调不断加快,郑宓手中双剑仿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轻灵翩迁叫人不禁入神。

    突然,他手腕一抖,一把轻剑竟直接飞了出去正冲着宾客的方向,吓得刚才还得意扬扬的靖昌王世子大惊失色挣扎着起身欲逃,一边在地上蠕动一边还叫着:“来人呐!大胆贱民要刺杀本世……”

    谁知郑宓再一甩手,水袖又把那柄轻剑勾住,只在空中划了几个圈,削下来旁边一枝牡丹便重回郑宓手上。

    他抬手握住剑柄同另一把,一齐负到身后另一只手轻轻接住那枝鹅黄牡丹,转着圈晃到已起身的虞锦行身前,莞尔道:

    “名花配美……君子,宓儿今日多谢殿下相助。”

    虞锦行听出他吞回去的那几个字是什么,脸上的笑意顿时阴森了许多。

    他接过花目光在众人中扫视一圈才收敛了神色目光灼灼地看着郑宓:“本殿听闻皇后殿下倒十分喜爱姚黄魏紫,本殿自认配不上国色,还是借花献佛,还给宓公吧。”

    他口中的皇后殿下指的自然不是沈清婉,而是当今皇后齐氏。如今齐家因聚春楼一事倒台,自是有许多人对郑宓虎视眈眈,他身后的势力起码对于皇帝而言不是秘密。

    皇帝不介意用南疆王扳倒齐家,但他绝不希望南疆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因此郑宓今日示好,在皇帝看来是南疆王表示绝对拥护天子血脉的保证,在外人、尤其是因二皇子频频前往牡丹坊而怀疑二皇子与郑宓早有勾结的人看来,则是牡丹坊早已成为二皇子眼线的佐证。

    郑宓这是要拖他下水呢,虞锦行心道。

    牡丹坊里虽然也有一些商妓负责日常酒楼的应酬,但其中许多都是出身清白的官妓,平时接触的大人物相当多。和牡丹坊扯上关系,对于如今的暴君来说不算好事。爱逛牡丹坊沉溺酒色是一码事,与其中的话事人有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关系,可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他知道郑宓绝对有法子继续骗着南疆王,他却没把握现在能彻底瞒住虞恪,干脆强硬地回绝,倒叫外人看不透他的意图。

    郑宓一愣,随即娇羞一笑:“谢过殿下。”

    他方才难得没有太多算计,只是趁兴而为。虞锦行这一拒绝自然是让他立刻想出其中关窍,知道自己方才行事不稳妥。

    但郑宓心里仍不大痛快,连带着面上的笑意都添了几分幽怨的萧索之意来。

    他没注意到,虞锦行眼中有笑意一闪而逝。

    青年眉梢眼角含着愁意,纤纤玉指拨弄着牡丹花金黄的花瓣,时不时的还抬头往这边望两眼,轻咬着嘴唇。

    实在是太做作了。暴君摇头笑了笑。

    不过他人相貌极美……这般作态,也并不招人厌烦,反而格外衬得人比花娇。

    之后宴会便继续,一切如常,除了……宴会的主角,泰安郡主消失的有点久了。

    虞锦行沉吟片刺,便扶额站起身,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向后院走去。

    他甫一起身,郑宓的心就飘走了,又等了一会,看见姜仁夏离席,他才借故悄悄跟了上去。

    他可给他心心念念的殿下准备了份“惊喜”呢,希望殿下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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