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战争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最好方法(1/8)

    沈歆交代完话就回宫,已经成为皇后的容湘还在等他,见他醉醺醺回来便照顾他更衣洗漱。

    和沈歆四个多月的相处容湘发现曾经性格暴虐行事荒唐的云骄已经变得温文随和,也开始关心起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容府的新房里,容玉和云汐正在对饮合卺酒,云汐是被迫喝的,几名女使严厉管束她的行为,如果她不服从按照沈歆的意思,她们可以处罚云汐,将云汐关禁闭或者禁止饮食。

    忍辱负重的云汐心中盼望着姜宸能早些过来,自然她也没有注意到容玉的脸色其实也很寡淡。

    装在匏瓜里的酒是苦的,云汐心中戚戚然。

    等仪式都结束了,除了新人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出新房。

    忍了许久的云汐这才哭出声来,她一边哽咽一边道:“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一动都还没有动的容玉感觉太阳穴一下一下地抽痛。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云汐会觉得在亡国亡家的时候自己对她还有那种欲望。

    容玉皱着眉,面无表情看着娇颜惨淡泪如雨下的云汐。

    他起身从柜子取出一把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下一道伤口,几点殷红的鲜血滴在雪白的了事帕。

    泪花还在眼眶里打转的云汐呆呆看着容玉自残的举动:“你这是…………”

    容玉随意裹了下伤口,将袖口垂下遮蔽手臂,垂睫道:“我不会碰你,但陛下恐怕不会甘心,这染血的帕子会打消陛下的疑心。”

    知道染血的帕子代表什么意思的云汐脸一红,顿时心生感激,这才内疚道:“你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可我却无法回应你的爱意……”

    容玉开口打断云汐的话:“已经不需要了,到此为止吧,公主。”他抬眸看着云汐,眼神清清明明,如浸在寒潭一般。

    云汐心一颤,忽然意识到什么,悲伤开始在她脸上弥漫。

    容玉对她的情分也只到这里了,见她悲伤也不为所动。

    ………………

    “他们是为朕而死的吗?”

    沈歆站在城门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宛国敌军,不自觉喃喃出声。

    这场两国之间的战争,打了大半年,期间死了无数的庆国百姓和将士,甚至还有庆国的国君云琮。

    想着想着,沈歆眼圈都红了,憋屈呀。

    他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背着别人的黑锅,受辱受伤,还成为笑话。

    陪他巡视的容玉宽慰他:“陛下不必伤感,他们是为国家而献身的。”

    为国家而献身?沈歆更难过了:“可朕听说国人多有抱怨,怪朕纵欲才导致这场战争。”

    都怪悠悠,没事改什么大纲,要是云骄真的是女的,姜宸怎么会受这样的刺激。

    容玉咳嗽了一声,一脸严肃的替沈歆分析起来:“陛下,你要知道庆宛两国积怨已久,离得近的有十年前的血仇,庆国与宛国早晚都要打起来的。”

    沈歆呆了呆:“那是因为朕才提前了?”

    他背锅姿势熟练得让容玉的话顿了顿,容玉无奈道:“陛下不妨想想,姜宸回国发生了什么?”

    “不是逼宫篡位吗?”沈歆也知道宛国上任国君,也就是姜宸他爹,一点也不厚道,十年前宛国惨败姜宸他爹把姜宸送到庆国为质。

    姜宸在庆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姜宸他爹在老家过得舒坦不说,又养个妖媚的宠妃,娇滴滴的宠妃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姜宸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老爹已经把自己的太子之位废了,立宠妃的儿子为太子。

    当初姜宸他爹送姜宸去庆国为质的时候,为了弥补姜宸,可是哭着说过自己死后姜宸就是宛国的国君。

    姜宸回来见老爹不守承诺,于是怒而谋逆,送背信弃义的老爹和他宠妃及宠妃儿子一家三口一起去见宛国皇室的列祖列宗。

    弑君篡位杀父杀兄!姜宸不可谓不凶残!

    话回到正题上了,容玉道:“像姜宸这样谋逆之辈,他以不光彩的手段获得皇位,势必要被千夫所指,为了压下不堪的名声和国内汹涌的舆论,他必须有所建树。”

    “而战争则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最好方法。”

    这话听得沈歆一愣一愣的,满脸震惊。

    容玉见他表情错愕,小心翼翼道:“陛下不会以为姜宸只是因为受辱才发动战争的吧。”

    沈歆差点就反问,难道不是吗?他憋住了,仔细想了想,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明白姜宸一系列动作的用意。

    他又想起姜宸他爹立宠妃儿子为太子的时间线在一年多前,所以说云骄给姜宸下药前,姜宸就已经知道自己成了弃子。

    所以云骄下药的事件成了姜宸回国的理由,姜宸他爹背信弃义成了姜宸篡位的理由,攻打庆国成了姜宸洗白自己转移矛盾的方式。

    姜宸哪里是被自己羞辱呀,明明是自己被人当踏脚石踩还不知道呀!

    明白过来的沈歆差点没哭出声,他哪里知道一个矫情的古言世界居然这么真实!

    它不是一本无脑甜虐文吗?

    谁敢信一个邪魅狂狷的霸道男主本质居然是工于心计的腹黑政治家。

    难受的沈歆忍不住又问:“可我不明白,明明十年前宛国和庆国打战庆国赢了,这次为什么就输了?”

    如果这场战争庆国胜利了,自己好歹能活下去,可以学着以后怎么做好一个皇帝。

    输了,沈歆只能选择去死,不然活着姜宸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他呢。

    容玉叹息:“十年前庆国的胜利也只是惨胜,谈不上攻守之势异也。”

    “国家的衰弱在于内,这是先帝也无法逆转的。”

    云琮在继位时分封了自己的兄弟为诸侯王时,给了许多土地和百姓,这削弱了庆国的国力,可更可怕的是这种封建制度庆国从建国就存在了。

    也就是说庆国每任国君登基,都要分土地给自己的兄弟,作为报答,受封的诸侯王们只需要履行各项义务,包括朝贡,帮忙打战等等……

    庆国的国土面积明明有宛国的两倍大,可实际情况是庆国国君真正能控制的土地面积其实比宛国还小。

    而且云琮几年前搞过削藩想回收一些土地,结果诸侯王们强烈反抗,组成联盟差点把云琮搞下台,云琮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收回国土还消耗国力。

    这次战争,庆国一路败退,其中大部分原因是内乱消耗了国力,还有几个南边心眼小的诸侯王记恨云琮,又仗着有条宛军难渡的长江,不帮庆国打战就算了还开始隔岸观火,拥兵自重。

    这几个月来沈歆都不知道骂了多少次猪队友拉胯的傻叉。

    沈歆清楚地意识到内里如此孱弱混乱的庆国不可能会赢的。

    庆国的皇城修得坚固高大,如同铁桶一般,是块难啃的骨头。

    所以姜宸带着大军来到庆国皇城下快一个月了,并没有打进去反而一直围城派人劝降。

    沈歆带着还没有逃离的京城百姓和文武大臣缩在城内,拒不出城,大臣们的意思是等诸侯王的援兵过来。

    可沈歆一点也不相信那些拉胯的诸侯王能良心发现,但现在还留守在京城的大臣和百姓们是庆国最后一点骨气了,沈歆也不想让他们失望,硬撑到最后。

    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沈歆每晚都难以入眠,有时候听见皇城内一片死寂而城外苑军们的歌声,沈歆都觉得毛骨悚然,担心下一秒城破了,敌军们冲破殿门,将自己活捉剥皮。

    粮食也越来越少了,皇城四面八方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没有运粮食的通道,皇城因战乱本就不多的存粮已经见底了,熬了一个月,连沈歆都到了一天只能吃一顿的程度,原本沈歆是怕得睡不着,现在沈歆是饿得睡不着。

    见屋外星光灿烂,睡不着觉的沈歆爬起来,披上厚衣走出寝宫,玉阶寒凉,草木一片萧瑟。

    沈歆驱散跟在后面的宫人,走到御花园,转了几圈,在隐秘的地方找了颗歪脖子松树停了下来,用脚使劲踢了踢树下的土,顿时尘土飞扬,沈歆心里一喜,土很松软。

    他找到旁边园圃里花匠遗留的锄头开始挖坑,锄头应该是专门侍候花草用的,比较轻,沈歆挥舞起来也不是很累。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边的土特别松软,沈歆两世为人都没干过农活,挖起来坑来还挺快。

    至于沈歆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起来挖坑。

    原因很简单,沈歆是给自己挖坟。

    沈歆一边挖起一块沙土一边自言自语。

    “要不要取个墓志铭,史上最悲惨穿越者?”

    会不会太搞笑了一点?可是好应景呀。

    “云琮爸爸,别怪我不给你报仇,我有心无力呀。”

    百无一用是书生,当初不选择学文会不会好一点,感觉文科生好吃亏。

    “你说我死了后,是真的死了,还是会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身为文科生的沈歆天生具有一种跳脱的浪漫,他又挖了一锹土抛向一旁,思维开始发散。

    “笛卡尔说过我思故我在,大概意思是我的思想在,那么我就存在,如果我在这里死了,那么死亡也会是真的吗?”

    沈歆喘着气,很快就感觉累了,他干脆坐下来歇会。

    “其实我也不想死,都说好死不如苟活。可我最怕疼了,那不如死了痛快。”

    歇了几分钟,沈歆搓了搓手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冬天了运动一下反而会暖和些,沈歆无奈站起来继续挖土。

    这次他的力气没有之前大,动作也没之前快了,许多沙土都从锄头上滑落重新掉回坑里,看着挖一半掉一半的土,沈歆苦笑。

    “我怎么感觉自己来这一趟就像坑里的沙子一样,陷在里面想爬出来还爬不出。”

    沙子还有个锄头挖,可云琮却已经战死沙场了。

    “陛下,你在做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语气迟疑。

    沈歆转头,看见容湘披着一件斗篷从树后出来,最近容湘是越来越乖,很难相信这是位刚成婚就对丈夫家暴的暴躁女孩。

    沈歆又挖了一下土:“皇后怎么出来了,天气这么冷赶紧回去睡觉吧。”自己起来的时候没有惊醒身边的容湘吧,容湘怎么起来了。

    容湘看着沈歆挖出来的浅坑,表情复杂:“陛下为什么要挖坑?”

    沈歆想了想,觉得容湘早晚都要知道的,干脆直言:“朕殉国后就埋这里了。”

    容湘一下子咬住下嘴唇几乎要哭出来,眼眸一下泛上水光。

    沈歆挖坑挖得正起劲,没注意容湘的表情继续道:“这是朕偷偷挖的,不敢让旁人知道,朕死了以后,你让你哥哥偷偷把朕埋这个坑里,埋实点踩平,别立碑,朕怕姜宸发现,挖出来鞭尸。”

    容湘浑身一软,跌坐在地,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唬得沈歆立马跳起来,蹦到她身边,慌忙道:“哎呀,你别哭呀?你哭什么?!”

    容湘哭得额头都冒汗了,一副要昏过来的样子。

    “世人都错看了陛下,妾身有眼不识明珠。”

    沈歆无道昏君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导致沈歆殉节的举动太冲击人心。

    容湘越想越悔,她本是不愿嫁沈歆的,所以曾对沈歆恶言恶语过。

    但沈歆从来不在意她的小性子和坏脾气,一直表现得温和宽厚,从不失礼。即便后来开始关心沈歆的,可容湘内心深处还是不认可沈歆,认为他无道昏庸。

    偏偏教她今晚突然看见这一幕。

    试想哪一个人,能轻描淡写地说要殉国所以给自己挖个坟茔而面不改色。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自己一直认为的无道昏君。

    容湘哭得沈歆都有些惭愧了,沈歆其实是可以在姜宸打过来之前跑到南方避难的,之所以留下来顽抗,一部分是因为云琮,另一部分是因为主战派的大臣们不想放弃,宁可死国也不愿意如丧家之犬,抛弃国土跑到南方苟且。

    恰巧沈歆骨子里偏偏还带着点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书生义气。

    于是不愿意逃跑的大臣和死脑筋的沈歆还有京城六万多故土难离的百姓就都留下来了。

    也没觉得自己多了不起的沈歆刚想安慰了容湘几句,却见容湘已经爬起来了,捡起沈歆掉落的花锄帮忙挖坑。

    她边挖边哭,说要挖大点和沈歆合葬,虽然不理解容湘脑回路但大受震撼的沈歆抢过容湘手中的花锄。

    “你还是清白之身,城破后朕若死了你改嫁就好,何必跟朕赴死?”

    沈歆一直认为自己和容湘的婚姻名存实亡,虽然经常同处一室,饮食同进,却不曾真正行过夫妻之事,连偶尔合寝时都要在两人之间放一卷被褥做三八线,生怕亲近些就惹恼了容湘。

    “陛下把臣妾当做什么人了?臣妾嫁给陛下,就是陛下的人。”容湘睁大双眸,恼羞成怒。

    容家满门忠烈,几代侍君,即便是女儿家,容湘也认为自己就算不是皇后,也是臣子,她可接受不了君王赴死臣子还可以苟活的道理。

    这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沈歆喃喃道:“我的天,在我们那里可不兴这个呀。”

    出生于开放自由的时代,沈歆自然也认同女性享有自由婚姻的权利。

    亏他想着古代对女子的禁锢,所以不愿让容湘失洁,以后还能有机会再另嫁他人。

    谁知道容湘虽然讨厌自己,却已经决定和自己共同进退,同生共死了。

    容湘擦了擦眼泪,又挥下花锄。

    花锄没入土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容湘一愣,好像挖到了什么东西。

    在沈歆帮忙下,两人几下就挖出一具惨白的尸体。

    借月色看清的容湘尖叫一声,吓得躲到沈歆怀里瑟瑟发抖,沈歆也害怕的抱住容湘往后退。

    “这怎么还埋着死人?”难怪这里的土那么松软好挖,原来有人捷足先登先躺好了。

    容湘用余光看了坑中的尸体,见身上穿着青色的普通宫装才悲伤道。

    “应该是这两天饿死的宫婢吧,没有地方埋只好葬在这里。”

    仅剩的粮食供给守城的将士都不够,连沈歆每天都只能吃一顿,而很多人早就断粮了。

    一个真实的世界,死亡也是真实的,沈歆沉默了。

    ……………

    在这群人中没有沈歆,沈歆怕姜宸,真的怕,这种惧怕几乎刻进沈歆的骨子里,粗暴野蛮的姜宸在床榻上几乎将他弄死,那荒唐痛苦的一夜后,让他一想到姜宸就会产生疼痛感。

    他也害怕姜宸的报复,所以选择用死亡来逃避,有人认为他有大节以死殉国,可沈歆知道是自己怯懦。

    不然他穿进一个世界受尽了身体和心理的折磨,为什么要为一个陌生的国度殉节,即便是云琮,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亲和的长辈,沈歆有慈爱的父母,也从来不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云骄。

    他要回家,他想家了,他多希望一觉醒来看见自己的父母,沈爸骂他天天熬夜睡到大中午才起床,沈妈则心疼地护着他一边和沈爸吵嘴一边给他熬排骨汤喝。

    父母养育他那么多年,家里又不缺钱所以从来没有要求沈歆回报什么,还支持沈歆当一名老师。

    这种对家的思念让沈歆甚至有勇气直面死亡,他本来想随便找个树吊死,可没有去向姜宸投降的几位主战派大臣想跟着沈歆一同殉国,知道沈歆选择的死法很不满意。

    庆国的民族图腾是凤凰,而云骄的先祖曾是受过无数的苦难坎坷才建立起庆国。

    凤凰从烈火中涅盘,想要殉葬的大臣们给云骄挑了一个体面的死法。

    架火于高台,自焚以殉国。

    感动于大臣们的气节,云骄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纣王,而且被火烧死好痛的!怎么这些大臣们这么凶残!

    他想了想,将系在腰间长长的王剑抽出递给身边的容玉命令道:“你来动手。”

    沈歆觉得还是用利器死得痛快又体面,吵嚷死法的大臣们也都安静下来,姜宸此刻就在皇城中受降,再纠结死法可能姜宸就赶过来了。

    同样意识到时间紧迫的沈歆催促他:“快点,没时间了。”

    容玉握着那王剑的剑柄像握着一块烧红炽热的碳火,手都在颤抖,他说不清楚什么感觉,看见沈歆一脸认真要自己杀了他,心都要碎了。

    终于他语气颤抖几欲流泪道:“不……臣不能”他哀伤至极,在他心中,比起云骄更应该死的其实是云汐。

    为人臣,不能保护主君免于死亡,已经是可耻的罪行,他怎能又将利刃对准云骄。

    一位大臣忍不住跳出来大骂:“容玉啊容玉,你非得让国君受到羞辱吗?!”

    容玉热泪盈眶:“大势倾轧,未能挽救天倾,是身为臣子的我们无能。”

    容玉从小跟在父亲身边,精通政事治理国家,他这两年进入朝堂逐步施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初时成效就惊人,对付南方那边不老实的诸侯王他还准备了一条削藩的妙策,只是被突如其来的战争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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