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45卷)(252-255)(4/8)
银戟窜上,连戟杆都未踏弯多少,转眼将踩上「战虎」仅剩的右掌。
戈卓急急撤手,蓦地劲风刮面,心念未动,本能着地一滚,才没被女郎甩来
的银发扫断头颈;未及起身抱头拱背,一只巨靴踏他背门笔直上跃,猱猿的巨躯
仿佛遮断了投入天井的日照,异刃「剁虎斤」堪堪接着蚕娘箭一般的疾射之势,
悍然挥落:
「……下去!」
「你才下去!」
一串银铃般的蔑笑,银芒贴着扇形钢刃闪掠而过,百忙中不忘一蹴脚跟,踹
正猱猿颈背,轰得巨汉异刃脱手,整个人如礟石坠地。蚕娘借力飙射,眼看要斜
穿天井,掠往对街的不文居。
始终站在檐影下的极衡道人,这时终于出手。
他一掌拍上檐柱,一阵若有似无的异芒漾过大院,在天空拉过穹顶般的蒸腾
氤氲,旋又消失不见。
蚕娘知是阵法催动,不敢冒险撞进肉眼难见的圆穹,半空中柳腰急扭,折回
地面时微一踉跄,随即立稳,猱、戈二人依旧是分站两头,那极衡撤了手掌,走
下天井,再度成三角合围之势。
昔日在赤尖山,极衡道人即以血杀阵法闻名,南陵罕有精通奇门术数者,穷
山国、孤竹国等联军吃了他不少的亏。蚕娘一眼看出三人之中,以他修为最高,
一直提防他出手,不料极衡却以阵法留住了她,麻烦还在武功之上。
身材异常娇小却美艳动人的银发女郎,伸手紧了紧狐裘里散开的衣襟,但不
把肚兜颈绳系回,再解开腰带,重新穿一遍,此举只是徒然而已,敞襟内的乳峰
浑圆挺拔,娇耸的樱红蒂儿怕比春芽还细,连在衣影中看来都是酥嫩剔莹的,一
如女郎的乳色匀肌。
「小」这件事,令她周身上下诸般艳色更添迷离魅惑,妍异得毫不真实。
三人却目不斜视,自蚕娘入天井以来,始终全神贯注,仿佛知道眼前的绝色
美人乃平生仅见之大敌,胜负就在一霎之间,丝毫不敢放松。蚕娘意识到自己做
了个毫无意义的无聊之举,不觉一笑。
也罢。有个通阵法的正好,拿住了逼他解开!
女郎打定主意,反而不走了,见那巨汉猱猿单膝跪地,一甩银发掠至,柔荑
轻按他胸口,蚕劲一吐,轰得他倒飞出去。
果然她身形一动,那独臂汉子便来扑救。蚕娘劲吐回身,避过摔碑似的独掌
一劈,玉一般的幼掌按他手背,解僵蚕为冰蚕,戈卓怪叫一声,踉跄倒退,甩臂
往阶上撞落无数细碎冰壳。
蚕娘不敢动用珠能,强支伤体,以天覆功轰退猱猿,再倒行僵蚕,用解放的
寒水之气放倒戈卓,倏忽至极衡身前,小手一探,迳拿胸口。
须知女郎趋避如鬼魅,可不是仗内力轻功。不用骊珠之力,分光化影、凝功
锁脉等三五之兆无法催动,蚕娘依旧将三人玩弄于股掌间,靠的是眼力毒辣、拿
捏精准,所行无非捷径,所出必定致命,更无一丝余赘,方能至此。
但极衡双臂连消带打,奋力遮护,无一动不蓄反击之势,绵密周延,可说激
发所有潜能,豁力保全性命。
蚕娘暗忖:「果然这厮修为最高!」小手轻飘飘穿入棉里针般的守势,拍他
胸口「膻中穴」。
膻中乃人身要害,这一下便未满运真力,也能打得他气息一滞,闭目仰倒。
不料极衡身躯微晃,一股绵劲自膻中穴反激而回,震得女郎藕臂酸麻,气血
翻涌,暗自心惊:
「这……这是什么武功!」
内息一乱,将溃未溃的周天诸元更是火上浇油。极衡怕她抽退,适才一轮打
来实也没有制敌之招,情急下双臂一合,便要将娇小的女郎箍在怀中。
蚕娘汲运珠能,及时避过,邪秽上涌头晕眼花,听身后风紧,咬着血温回身
出掌,不用珠能蚕劲,与祛寒抢至的戈卓连换十余招,一掌打得他倒翻出去。可
惜这一击没能附上内劲,否则独臂汉子纵未筋骨摧折,少不得脏腑受创。
三虎多年同修,默契绝佳,戈卓甫一飞出,猱猿便即补上,一样没拾兵刃,
竟空手来斗;虽多戈卓一目一臂,打来却没两样,三五合内即翻了个葱栽筋斗,
然而极衡复来。女郎摸不清他的内功门道,反正丹田虚乏,索性全倚拳脚,相持
又较前二人久些,居然撑到戈、猱重入战圈。
极衡意在拖延,蚕娘又何尝不是?在净秽之前,骊珠是决计不能用了,方才
冒险一试,差点连内功都使不上。银发小人儿铁了心,趁极衡拳脚无害,暗聚天
覆功劲,待二子又围上来,便出极招一块解决。
猱猿、戈卓各从不同方位,掠进女郎身后一丈内,忽然停步,紧接着极衡点
足飞退,距离也拉开至一丈。他退得太快太邪乎,全然不合情理,蚕娘微怔之间
亦未追击,冷冷一哼:
「干嘛,想结阵哪?」
还真是。
三人心念一同,倏忽齐至,银发女郎夷然无惧,雪足一点,细小的娇躯腾地
飞旋,朝三个方向各出一掌,因速度太快,瞬间犹如三道蚕娘的虚影同时出手,
几无先后地与三虎各对了一掌,久蓄的绵密蚕劲疾吐而出。
然而,猱、戈仅仅是小退半步,极衡更是连一步也没退,蚕娘还来不及诧异,
掌风已然袭体,却是来自相异的另三个方位!
蚕娘闪躲不及,虚相再转,一样是三掌齐出,打得她气血一晃,而三虎阵位
移换,又是三掌前至、三掌后叠,方位各异,仿佛有六个人围着女郎。蚕娘神功
之所至,俏美的身形转如飞蓬,无论几道掌来,俱是无分先后地击回;又转得几
转,已是一次九掌齐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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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蚕娘每一对掌,所击非只一人,而是两股劲力接掌,天覆功劲
由二人分摊,杀伤力大减。问题是:蚕娘仗着超卓身法、精纯功力,才能无分轩
轾地以一敌三,「山无虎」猱猿等既无蚕娘之能,能前三掌叠后三掌地出招,前
后方位还不相同,已是匪夷所思;每一对掌犹能以二人分力,这不止是分身术,
还得一口气化出十二个人才能办到,遑论连叠九掌——
三三无尽,六六无穷。
女郎突然明白,他们使的是什么阵了。
(这是……「六极屠龙阵」!)
儒门至高无上的决杀之阵,专克鳞族,历来只有三公、六令得授,便在三槐
世家内,也是珍而重之、不预外闻的绝传。沧海儒宗式微后,三槐避世,六艺隐
没,儒门之主不知伊于胡底;游于外道杂艺的「九通圣」成为武儒台面上的头脸
人物,以祖宗家法论,连他们都没有一窥此阵的资格,今日竟在这城尹衙门的内
监院里,现于三名匪寇刺客之手!
蚕娘的心沉到谷底。
殷横野当然是有备而来。从发现北屋的符篆起,女郎就明白今日死关之凶险,
犹在当年邬家庄的恶夜之上。在湖庄,殷横野是策动、驱使五部执令的主谋,邬
昙仙乡一役,甚以术数模拟大阵,殷小子手里握有阵秘,应是毋庸置疑。
但……将儒门重宝「六极屠龙阵」交付三名刺客,实在无法想像,这是殷横
野能做出来的事。比之蚕娘,如为一己之私,将骊珠或《麓野乱龙篇》交给几名
地痞路匪,让他们越货杀人……此非堕落,而是彻底的沉沦。
一切信条信念都已抛下,以贯彻恶道的人,该有多可怕?
蚕娘一背香汗浸透旃裘,但六极屠龙阵仍不断化出虚数,仿佛包围的人越来
越多,天覆功所受压抑果然远胜邬家庄,奇门遁甲的拟效毕竟不如实阵。丹田蓄
力益衰,聚起的渐不如用掉的,「专克鳞族」绝非过誉;拖得越久,对蚕娘越是
不利。
当年湖庄大战时,五部执令一使六极屠龙大阵,强如吕坟羊之妹司空杏,也
立毙于五执令剑下,除阵式化生攻击的速度太快,令司空杏猝不及防,屠龙阵对
薮源魔宗内功的压制亦是关键。桑木阴乃魔宗一脉,若非三虎不及五执令,蚕娘
又远胜司空杏,利刃透体、玉殒香消,也就是转眼间事。
女郎经脉重创,内气难聚,功力不及平日三成,这下出的又比入的多,眼看
要抵受不住,心生一计:「就只你们有阵?」连踏九星八卦,出掌一迳抢攻,在
阵里横冲直撞,硬抢各种阵法眼位。
宵明岛也有自己的遁甲术数,与儒门一系自是相差甚多,硬要说起来,可能
与指剑奇宫的要近点儿,六极屠龙阵的原理运用何等精奥细微,要是能被这样冲
坏,可真是笑话一则了。
但蚕娘毕竟强过三虎,强行冲撞捍格,对手退的机会大些;陷入阵形凶险处,
女郎也能靠身法速度避开,此消彼长,拖老了阵衍变化,可说是只有蚕娘能用的
解法。
良机稍纵即逝,蚕娘抢在阵位合拢前,掌分左右,抵住猱猿戈卓——以蚕娘
之能,冲开的缝隙也仅够如此,尚不能钻出阵去——小巧的玉掌一运劲,猱、戈
竟抽之不回,如镔铁为磁石所吸。
极衡一人不能成阵,一反胆小前势,挥掌直上,迳取蚕娘丹田!
(来得好!)
邋遢汉子的手掌不大,与蚕娘平削的小腹差堪仿佛,横掌印上可能还要突出
小半截中指,使这一幕看起来既怪异又好笑,却是蚕娘久候的逆转时机——
极衡一掌印落的瞬息间,女郎扣住猱、戈二人手掌,咬牙催动祭蚕诀,借取
骊珠之力,全然无视邪秽入体的剧烈苦痛,于气海中化作天覆功气,由掌心、丹
田三处击出!
银发飞散,四人无不口吐朱红,然而战局却再度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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