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5/8)

    朝仓玉绪和黑崎一护不约而同的开始犹豫该选择什么时候告诉游子和夏梨这件事,犹豫着犹豫着,就一拖再拖,硬是又拖了一个月。

    于是游子最近总能看见她在发呆,就连他们一起出来玩的时候也这样。黑崎一护带着夏梨在空地上踢足球,她就坐在一侧的山坡边,捧着麦茶看着他们。

    不能算看,眼睛发直,明显走神了。

    游子看了一眼远处高声喧笑的人,又转回来盯着神游天外的朝仓玉绪,略略早熟的她福至心灵,“玉绪姐姐,你喜欢哥哥吗?”

    突然听见游子的声音,朝仓玉绪很快回过神来,“什么?”

    “玉绪姐姐是不是喜欢哥哥?”游子见她愣愣的表情,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啊——”她说不出话,喝了口麦茶来掩饰自己的神情。只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远处看。远处送来的风似乎也因此变成了麦茶的味道,夕阳颜色浓得像倒翻了整整一瓶在厚云层上,泼洒在高低不齐,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在大敞的窗外晒着随风起落的衣物表面晕染出一片茶色。

    她静静地看着和曾经毫无差别却又新鲜十足的一切,目光缓缓落到近处,宽阔的空地上两个人脸上都是汗水,所剩无几的霞光穿过沉郁的云色从天上降落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折射出令人无法忽视的浅浅一圈光辉。

    目光不紧不慢地转过来看向游子,她突然就想起了最初遇见黑崎一护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浑身冰冷的泡在河水里,意识一片混沌,和死了没什么两样。黑崎一护的意外不仅仅是拯救了她在现世边缘徘徊的生命,同样也是拉了一把在回忆里迷茫的灵魂。他当时落在她眼里,炽热得像是一团橘色的火焰。

    正是在那一瞬间,他将她这具没有呼吸的躯壳烧开无数的孔窍,放走了积蓄在体内不断侵蚀着她的腐烂回忆,再一点一点的填补进新鲜的生命力,真实的情绪,以及活跃的情感,重新让她活了过来。

    让她的心脏重新开始真实的跳动。

    她想,她要之后度过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她无法再等待多一秒。

    所以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啊。”

    听见她的回答,游子的眼睛立刻瞪得圆溜溜的,叽里咕噜地就把她哥哥给卖了个一干二净,爱好,习惯,人际关系,什么都倒了出来,甚至还帮她打气,生怕她抓不住机会把黑崎一护追到手。

    游子说完还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有我在,哥哥跑不了的。”

    “嗯,”朝仓玉绪倒是没料到游子这么来劲,认真帮自己盘算着怎么追黑崎一护,她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附和说,“他跑不了的。”

    有她的这句话,游子秉承着帮人帮到底的精神,临近饭点,不等黑崎一护开口催促就拖着夏梨蹭蹭地往前跑,眨眼间,两人身影就消失在了街头拐角。

    “游子怎么跑这么快?”提着袋子的黑崎一护一脸迷茫。

    朝仓玉绪跟在后面笑得肩膀发抖,往黑崎一护身边走过去,手刚伸到他身侧,就被他下意识被握住。

    等反应过来,他才又些站不住脚,捂着脸,手倒是没松开。

    “她刚刚问我,喜不喜欢她哥哥。”她回扣住他的手说。

    他愣了一下,“什么?”

    “她问我喜不喜欢你啊。”她极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次,还放慢了语速。

    “你……怎么说的?”他语气有些紧张,舌头不小心打了个结。

    “这还用问吗?”她看向黑崎一护,把他们紧紧扣住的双手举到他面前,“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疑惑吗?”

    “没,没有,”他挪开眼睛,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就是……问问。”

    朝仓玉绪尤其喜欢挤兑他这点,“你又脸红了啊,黑崎君,想听我说我喜欢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才没有……”他下意识反驳。

    “所以你不想我喜欢你。”

    他急忙说:“不是。”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他面红耳赤地转过脸,见她一副得逞的笑脸,当即明白过来自己上了她的套,只是明白归明白,他没那个临阵逃脱的打算,“喜欢,肯定是喜欢。”

    “什么喜欢?”她不依不挠。

    他恶狠狠地补了句,“我喜欢你。”

    “好凶哦。”

    黑崎一护:“……”

    “但是没办法啦,谁叫我也也喜欢你。”她把脑袋歪过来靠着他的手臂,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的好可怜哦,男朋友的表白这么凶,我还要回应。”

    “你这家伙——”黑崎一护也学着她的动作,把脑袋靠过去,两个人头顶着头往前走,动作有些滑稽,也有些古怪,“是啊,是啊,我很凶,但是女朋友喜欢啊,有什么办法。”

    “这样好傻,”她盯着他们俩古古怪怪的倒影,靠在他身上笑个不停,“要是游子他们转过头回来看到,肯定觉得我们有毛病。”

    “反正迟早要知道的,”他直起身扶稳她,“不过我还以为你会挑一个比较正式的时候告诉她们。”

    “以前是这么想,不过当时有种感觉,”她仰起头,笑盈盈地说,“我一秒钟都等不下去,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他回望她的双眼,牵着她的手分外用力,“我也是。”

    朝仓玉绪这双眼睛曾经给过他相当深刻的印象,在水中静静地睁着,黑白色界线分明地呆在各自的地方,显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皮肤在水里泡得发青,托着这对眼睛,就像是托着毫无生命的珠宝,又冷又沉。

    之后的每一天,他不止一次地庆幸自己能够在那时出现在河堤。

    “不过还是会有些担心,”她望着他从不遮掩任何情绪的双眼,笑容渐渐显得有些犹豫,“因为我是个麻烦的人物,和我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个麻烦,”他的手指分进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我说过的,你可以依靠我,这句话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有效的。”

    “你这样认真的语气,我会当真。”

    “请一定要当真。”

    她目光似有深意,“我会记着的,哪怕你后悔了,”握紧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想是时候给你的家人和朋友公开关系我们的关系了,黑崎君,我一秒都等不下去。”话音刚落下,她就见到眼前黑崎一护习惯性皱起来的眉毛舒展开,脸侧贴着的一层朦胧薄光顺势漫进眼底,倏的一下亮起了一整片光海。

    朝仓玉绪心里藏着的旧事弯弯绕绕盘踞在身体的各个角落里,如生命力过于旺盛的藤蔓,积年累月的疯狂蔓延,在心头纠缠不清,成了无数个死结。他的这束目光如同一把野火撒了进来,烈火扩散,无声无息地烧开了所有的死结。冰冷的河水,发苦的药,干燥寂静的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廊白色墙壁上跳跃的金光,与他有关的一切不再处处受到遏制。一如泄洪,缠绕的藤蔓散去后,爱奔涌而出。

    她忽然侧过身,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在他没有回过神之前吻了上去。

    黑崎一护下意识就松开相握的手搂住了她的腰,她倒在地上的细长身影被他拖着到自己的怀里,黑影的边缘颤抖着变得模糊,一步步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街口冷不丁地发出一阵异响,叮铃哐啷地砸了一地。他们匆匆分开看过去,只见到滚动的垃圾桶和零星蹦跶的几只鸟。

    朝仓玉绪‘啊’了一声,“被看见了。”

    黑崎一护整张脸红得快要烧起来,咬牙切齿地说:“这两个家伙。”

    “被发现了也没办法啊,”他们走过去扶起被踢翻的垃圾桶,朝仓玉绪幸灾乐祸地说,“不过说不定她们会以为是我大胆地追求你,你等下要记得假装害羞,这样显得我比较勇敢。”

    “你不要跟着她们一起胡闹。”

    “我哪有。”

    双双停在门前,黑崎一护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怎么觉得还是有些紧张。”

    朝仓玉绪拍了拍他的后背,浑然不在意,“别紧张太久,我饿了。”

    “我说你啊,就不能也害羞一点吗?”他无奈。

    “喜欢你这件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果不其然,脸又红了。

    被她这么盯着,他把心一横,直接伸手开门。

    结果门开得太快,躲在门后偷听的三个身影一个接着一个摔了出来。

    反应灵敏的黑崎一护揽着朝仓玉绪往后退了三步,和地上趴着的三个人不尴不尬的对视,看着又气又好笑。

    “那什么……”黑崎一心从地上站起来,热情地张开双手,“欢迎回家。”

    “对,欢迎回家。”夏梨紧跟着开口,跳起来拉过被黑崎一护挡住的朝仓玉绪,“准备开饭了。”又顺手捞起在一边兴高采烈的游子往屋里走。

    刚进家门,就听见了屋子外面一阵鸡飞狗跳,父子俩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

    比起黑崎一护,朝仓玉绪面对游子夏梨地好奇追问时,主打一个落落大方。

    “就这样成功了吗?”游子兴奋得快要蹦起来。

    “你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玉绪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什么真话假话呀?我们都看见了,还会有假的吗?”夏梨好奇地问。

    “因为假话才是我成功了。”

    “什么啊!那真话是什么?”游子和夏梨的脸顿时凑了上来,连忙追问,“是什么?是什么?”

    “真话啊,”她拉长了声音,“我们其实已经在一起两个月了。”

    “什么!”两姐妹惊呼的声音一个盖过一个。

    就在她们两人准备刨根问底的时候,门外砸进来一个更大的声音。

    “真是的,不要胡闹了,丢死人了。”黑崎一护顶着眼眶下一点乌青坐到了朝仓玉绪身边,夏梨提着黑崎一心的耳朵开始数落。

    朝仓玉绪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黑崎一护的脸,“你们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啊。”

    他刚握住她的手,游子就贴心地把医疗箱摆在了伸手就能够到的台面上,殷切嘱咐,“哥哥的伤就让玉绪姐姐帮忙吧,我和夏梨要替爸爸上药,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和夏梨两个人立刻架着黑崎爸爸往旁边的房间走,走的时候还能听到黑崎爸爸在呐喊:“我也想要美少女帮忙上药……”

    黑崎一护跟着在一边挥着拳头威胁,“臭老头想得倒是美。”

    因为父子二人这场意外,晚饭愣是被推迟了半个点,不过最后还是勉强相安无事的结束了周末。

    第二天开课,她和黑崎一护倒是头一次在学校里正大光明地约到一起吃饭,他还带着几个男生一起等她。见到她走过去,向她挥手,随后在那群朋友们的目瞪口呆中朝她走了过来。

    “有些人想介绍给你。”他目光亮得惊人,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他会在她身边。

    朝仓玉绪笑着把便当放到他手里,两只手挽上了他的臂弯。那群男生顿时起了一阵不小的动静,最严重的应该是那个头发发尾往外翘的男生,他一副准备撅过去的样子,半瘫倒在身边皮肤黝黑,身材高壮的男生身上。

    黑崎一护向她简单介绍,喜欢玩手机的瘦弱少年是小岛水色,身材高大沉默少言的是茶渡泰虎,刚才即将晕厥说话语气夸张的是浅野启悟。

    在面前几双好奇的眼睛注视下,他清咳了一声,拉着身边站着的朝仓玉绪,“各位,这是朝仓玉绪。”

    “我的女朋友。”

    今年春季,空座町第一高中的女子剑道社暌违多年,重新在高校综合体育赛事的县预选赛上出线。女子队的主将是一年级的新人,国中时期默默无闻,在赛场上横空出世,县内媒体称其是高中生年龄段实力垄断级别的霸主,并有望成为空座町第一高中参加今年玉龙旗的代表选手。

    “空降空座町的高中生魔王……”游子正拿着黑崎一护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校刊一字一句地念,还没读完就被正对面的朝仓玉绪制止。

    她捂着脸打断,“别念了,游子。”

    黑崎一护坐在旁边帮她切汉堡肉,切完拿手肘推了她一把,催她吃饭,“再不吃就要冷掉了。”

    “这种形容真的太难为情了,”她红着脸一把从游子手里抢过杂志,放到一边,“还是不要再看了,这上面写的都不是我。”

    “可是玉绪姐姐真的很帅啊,在比赛的时候我和夏梨都看呆了。”游子很认真地强调。

    “说起来,看到比赛之前完全没想过玉绪姐姐真的会剑道,”夏梨跟着接话,“玉绪姐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啊。”

    “算算时间,应该好久了,”朝仓玉绪摸了摸脸颊,“基本上会走的时候就开始拿刀了。”

    在游子夏梨两人的惊呼声中,黑崎一护惊讶道:“那么小就开始了练习吗?”

    “没办法,家里是姐姐说了算,”她耸了耸肩膀,“她对这方面的要求超严格的。”

    游子:“怪不得比赛的时候没有人是玉绪姐姐的对手。”

    提到比赛,朝仓玉绪的神色有些诡异,“我本来不想参赛的。”

    夏梨:“为什么?”

    “因为赢了会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朝仓玉绪语气复杂。

    黑崎一护不解,“你明明是光明正大赢下比赛,干嘛这么说。”

    “事实是这么说没错……”她语气犹豫地解释,“不过剑法风格不同,比赛对他们不公平。”

    “决赛学校的主将没记错的话家里是开道馆的,技巧上可以说很成熟,你赢过她哪有不公平。”他留心她神情不对,插嘴把话题带过去,“而且你以前没参加过比赛,她们都是参加过两年的老手。真说的话,这边对你也不公平。”

    说完又顺手拿汉堡肉堵住了她的嘴,把这个话题终止在这里。

    吃完晚饭,他依照惯例送她回家,两人在家门口碰上了出去别的医院帮忙的黑崎一心。刚打个照面,黑崎一心老毛病又犯了,一边热情似火地大喊玉绪酱好久不见,一边扑向朝仓玉绪,被黑崎一护一拳砸在了脸上。

    “你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黑崎一护把人甩到一边,“这样很失礼。”

    朝仓玉绪没当回事,弯下腰笑眯眯地对地上捂着鼻子的黑崎一心摆手说:“晚上好,叔叔。”

    “晚上好呀,玉绪酱。”黑崎一心止住鼻血从地上爬起来,语气肉麻地问,“这么早就要回家了吗?”

    “已经不早了,老头子,”门敞开,街道黑沉沉的,空气闷得直往地上倒,干燥的风粘在皮肤上让人眨眼间就出了一层薄汗。黑崎一护一脚踹在黑崎一心后背,不偏不倚地把人踹进了家门,“已经打过招呼了就不要在这里碍事,赶快回家。”说完不等回话,拉着朝仓玉绪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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