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50卷)293(8/8)

    「……不可!」、「小耿!」

    众人失声急唤,已阻之不及。

    只有胤野「吉」

    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不问清楚了再杀?」

    聂雨色不知何时醒来,显然默默听了好一阵,此际气得跳起,差点咳出血来

    ,怒瞪胤野一眼,转头又骂:「不是说他有理么?你是脑子撞坏了,还是吓抖了

    手?」

    「他说得有理。拿着这个道理,日后干出更坏的事来,我们还是觉得有理,

    或可以再忍忍,然后便生出更恶之事——」

    耿照低道:「他说的那些事,我们靠自己解决。但这回退让了,此后便会不

    停地退,拿所有‘于我微不足道’,去交换他的大义。我不能这么做。」

    聂雨色直欲崩溃。

    对子狗一肚子材料,居然就这么砍了,不能先来个苦刑全餐拷掠一番,再洗

    剥干淨串架烧烤么?谁让你这么浪费食材的?气得勐抓头发,大声道:「我不会

    在人前说你他妈是个傻屄,脑子是门夹了吧你。别的不说,要不先问问家人在哪

    ,再动刀子?」

    「你还是说出来了啊!给点面子行不?」

    胡彦之其实也觉得小耿太冲动,怪的是他这个义弟一贯就不是冲动的性子,

    聂二的话不无道理,忍着尴尬打圆场:「这厮就是个祸害,除了也好。至于耿老

    伯他们的下落,我们再想法子打听不迟。」

    武登庸戒杀多年,虽不以为殷横野之罪能有转圈,但亲眼见得黑色卵石和幽

    魔手的能为,不免深忧。

    要是能得知神军的弱点或来源,那就好了。

    李蔓狂拄着刀,慢慢转身行远,不知道他心里,是否曾挂念着那一方不害生

    灵的能容之地?耿照望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不禁微感歉疚,下定决心要为他解

    决这个问题。

    最先释然的反而是萧谏纸。

    面色灰败的老人垂落眼睑,嘴角却露出一丝放心似的微笑。

    武登庸与他微一颔首,想了片刻,眸光瞠亮,才又再度点头,神情一鬆,终

    又有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洒脱。

    一下子无人言语,现场寂静得令人难忍,只余山风轻啸,扫落崖阶。

    风里忽闻一阵匀细轻酣,适才生死搏斗、言语争锋间,谁有閒心留意这个?

    此际才不得不听入耳。

    聂雨色循声望去,竟是一旁雪艳青所出,见她浓睫轻颤,胸甲起伏,偌大的

    动静都惊不醒,一脚踢去:「他妈的!你倒好,直接睡死了对子狗。」

    雪艳青不怕喧哗,却对攻击极为敏锐,靴尖未及,修长健美的玉人勐然坐起

    ,避过一蹴不说,本能拿他足踝,聂二差点给夺下一隻靴子,跳脚逃开,骂声不

    绝,又被见三秋一顿嘲讽,两人隔空掐起,算是正常释放压力,倒也酣畅淋漓。

    雪艳青夹在中间茫然四顾,听都听不过来。

    众人相顾莞尔,到这时才真正鬆了一口气,伤疲俱涌,心绪却难以言说。

    耿照望着血泊里的断首,虽报了七叔之仇,却无一丝快慰,想起木鸡叔叔与

    恶佛,心下黯然;视线偶与萧谏纸对上,老人似笑非笑,冲他点了点头。

    原来老台丞眸里不带刺人锋芒时,看来是这样——正想着,见老人缓缓垂落

    脖颈,终不再动,省悟这一瞥竟是道别,大叫:「台丞……台丞!老胡,接着!」

    不及推开尸首,反手拔掷珂雪。

    胡彦之接过刀,年轻人们七手八脚上前抢救,没谁留意幽魔手上乌影扰动,

    原本具现的五指融成黑雾,朝最近的鲜血活源窜去。

    耿照发觉时,已晚了一步。

    他一手持刀,另一手撑着尸体,本无格挡的余裕,如细蛇缠绕的黑色雾丝,

    一把钻进了兀自淌血的心口。

    一阵难以想像的剧痛,几乎耗竭的圣源之力如久旱逢甘霖般抢食心脏,转眼

    将整颗心连同满满蛁元吞吃殆尽,攫获钜量的再生之能,增生的黑雾具化成为一

    颗卜卜跳动的新心,连通原本的血络经脉,一如寄佔殷贼之躯。

    心脏被生生吃掉,耿照仰头喷出血箭,倒地剧烈抽搐。

    「……盟主!」

    雪艳青飞扑过来。

    更骇人的还在后头。

    耿照脐间光华大盛,骊珠奇力迸发,涌出的程度之钜,令少年不由自主拱起

    身子。

    骊珠之力沛然上行,转眼便把黑雾新心戳得千疮百孔,势将水火不容的外敌

    逐出;雾心爆碎重又凝聚,这过程在耿照的胸腔内反复重演,光是胸膛骇人的暴

    胀与塌陷便已令人手足无措,纵以武登庸精通医道,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慌乱间,半山腰的漱玉节终于赶到,听聂雨色三两句交代完始末,灵机一动

    :「那邪物若畏惧珂雪刀,不如以刀剋制?」

    聂二怒道:「就你脑子好!他连心都没了,全靠邪物化形维持,你拿珂雪捅

    他,除非先生出一枚心子给安上!」

    胡彦之满手满脸都是血,回头急唤:「漱宗主!你是医道的大行家,先来开

    胸罢!里头的状况弄不清,不知如何施救……聂二你也滚来帮忙!」

    聂雨色把手里滴着血的破衣襟一扔,颓然坐倒。

    「帮个屁忙。这……哪还能救?拿甚来救?哪有这种见鬼的伤?怎么会有这

    种事?」

    以掌掩面,兜了满手水渍不欲旁人得见,狠踢墟墩一脚,怒吼:「干!」

    旁边有一人忽道:「是不是给他一颗心就行了?」

    声音清脆动听,说不出的温婉,正是胤野。

    聂雨色见她身上没有新沾的血渍,那是淨在一旁看好戏了,怒火中烧,张口

    便咬:「你的心也行啊,给老子挖出来!」

    胤野似觉他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不以为意,抚颊笑道:「用不着我的,我随

    身带着一枚哩。看看合不合适?」

    取下腰后革囊,鬆开结子,一瞬间,交缠旋闪的青橙两色萤光映亮了众人的

    脸,刹那间一片静默,鸦雀无声。

    聂雨色往里头看了一眼,揉揉眼睛,又仔细打量几遍。

    该怎么说呢?活见鬼了。

    还真他妈是颗活生生的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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