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春草】（00-03）(2/8)
住我们这儿……」心中不由又涌起一阵酸楚。
烦小娘子了。」便自箕踞而坐，望着窗外发呆。
个非常遥远的地方。她轻轻把手放在炉盖上，借由燃香的热气温暖手背，心里却
那一天的长安城，冬天的残雪刚刚消融，芙蓉苑外曲江千树梅花冲寒怒放，这个
红曲酒那般浓酽。我斗胆替郎君换过，郎君勿怪。柏叶长青，喝下去自然永远是
中随即亮了起来，亮红烛光由浅绯灯罩中透出，温柔宁谧，衬着地上铺开的软红
五郎，便在平康里菩提寺左近安家……」裴璇懒得再听，问清是几曲几巷，便一
氍毹，更显华贵。
「好，我这便去与主家说过……」裴璇匆匆跑下楼，忽然想到：「现在既然
不已：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奇怪了？会不会看出……看出……我的意思？我说的长
接的刹那，裴璇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康坊我妹子家去取方子来，近来我咽疾犯了，大不受用。」「平康坊？！」裴璇
说是温雅和蔼。
璇懒懒起身，道：「郎君喜什幺酒……」一语未罢，呆立当场：面前人长身玉立，
头，完全不显老态。他不是很高，看起来也并不十分威风，几乎不像一个操控着
所幸那男子似乎心事重重，并未注意到她的失态，只低声道：「红曲酒，劳
主——独你一个田舍儿，从来不知道！再说我妹子是清白人家，嫁与贺家行医的
…「他作了一个很长的停顿，」恐怕又要在长安多留一年了。「裴璇脱口道：」
在酒卮上，眉毛微挑：「这是柏酒。」裴璇笑道：「独个儿喝酒最易醉了，何况
很多年后，她时常想起这一天。那一天的她曾简单地欢喜着，怀抱着所有少
不爱读诗，也不熟悉诗人们，却也知道他们说的」张相公「，乃是写出名句」天
着一身淡白麻衣，风度卓然，可不就是他！当下又是惊又是喜，只觉一颗心都无
涯共此时「的宰相张九龄，被李林甫嫉妒中伤，因此被贬出京做了地方长史。这
安话像不像样？
岂是只有南曲北曲那些娼妓！也住有许多贵人哩，裴侍中、李仆射，还有永穆公
处安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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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如果她没有走那一趟——她将可以永远保持那样简单的欢喜。
已放榜了，他肯定不愿回从前住的旅馆，因为没有喜报，肯定很尴尬，所以才来
随后，便有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
胡麻饼过来。那男子凝目看她。裴璇笑着解释：「空腹饮酒怕伤了脏腑，这盆胡
时再听这人如此仔细，倒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兼为左仆射和右相的李林甫，
该是何等样可怖可惧之人？读书时便听说过」口蜜腹剑「这个成语，知道说的是
「」正是。「男子不再看她，拈起酒杯，愣愣发呆。
就被打死——后世的史书上会不会记自己一笔？而爸爸妈妈……会不会知道那个
忽然外面响起言语声与脚步声，由远而近。裴璇不觉一抖，喉咙干涩，额头
然而，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保持绝对的镇定——只要想到曾经牺牲在他手中的
唐王朝绝大部分权柄的人，也并不像长安坊曲传说的那幺可怖，看起来甚至可以
是夜了。
烦，听她说完，挥手便赶她走，忽然又叫住她道：「是了，你替我走一回，向平
瞪大眼睛，「那不是……」「女娘家动什幺龌龊心思！」店主笑嚷道，「平康坊
使皇甫惟明、左相李适之……甚至还有当年的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
忽然冒出一个狂乱的念头：要是举起这只香炉，趁他进来的时候打死他——要幺
章明珠十斛买娉婷
旁人也看得出来了幺？也罢，也罢。」他竟不用杯，以口就着那盛酒的酒卮，便
片刻间裴璇将酒端到，那男子目光掠过她柔嫩白皙的手，略停了一停，便落
果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门，轻巧地依序走入，却是四个梳着螺髻、穿着单
郎君不是长安人？说得好一口长安话。「」是幺？「男子一笑，」盖因我已多年
与腹壁上的镂孔，透出些许暗淡的微光，也溢出缕缕不绝的幽香。香炉的炉盖装
虽然只是一瞥，她已注意到，他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年轻，像是只有五十出
既是酒肆，也兼为旅馆？」裴璇不解其意，点了点头。男子道：「我既已落第…
好容易送走了他们，本拟将息片刻，却听楼板声响，又有一人挑帘而入。裴
曾经试图反抗奸臣李林甫的女子……就是他们的女儿？
溜烟跑去了，心想，早回来我还能早见到他呢。
裴璇望着他深锁双眉，一时真想伸手去替他抚开。她想了想，重又端了一盆
不第，滞留京师已久……倒教小娘子误会了。「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裴璇心中
丝花笼裙的娇美少女，各自手持一盏绢灯，迅捷有素地将灯安在桌上和床边，室
柳微拂，裴璇竟看得呆了。却听他问：「难得小娘子体惜。我在楼下，见到贵店
却有汗水涔涔而下，牙齿将嘴唇咬出深深血痕，血水和因紧张而分泌的唾液交融，
那一串串名字，那些也广为人知的名字：中书令张九龄、郇国公韦陟、河西节度
他，却不知道，一个人要有多深沉，多工于心计，才能如此表里不一？
然而生活总是在人们清醒之前，已经替他们做了决定。
女都有的那种甜蜜而隐秘的憧憬，未来慷慨地在她眼前展开一幅无穷画卷，就像
黑暗中细细的血腥味道淌过舌尖，她却丝毫不觉其味。她再次捏紧了香炉。
高高兴兴的，又不伤身。」那男子怔了怔，苦笑自语道：「原来我之不得志，连
裴璇呆呆注视着这只香炉，已经很久了。她的目光像在看香炉，又像在看某
店主正在厨后淘酒，额头上都是汗水，索性脱了外衫，见裴璇跑来，甚不耐
饰花蕾形宝珠旋钮，旋钮以仰莲瓣承托，中间的承盘宽沿折边，炉腹镂空为卷草
镂刻合欢图案的窗格，透不进半点光亮，房中也没有燃灯，惟有银薰炉盖子
他解去了幞头，也脱去了外衫，只穿着白绢衩衣，从容随意，可和他目光相
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饼，便算是我请郎君的罢。」她勉力做出自然的笑容，心中却是砰砰乱跳，紧张
那男子又打量她片刻，忽然笑了。他这一笑虽还有苦涩，却如春冰初解，嫩
一痛，忽然意识到什幺，一时又转为复杂的欢喜：」你……郎君……要住在敝店？
纹的溢香孔，炉身由三只精巧已极的独角四趾兽蹄承重。
狠狠地瞪着香炉，好像它就是那个让她恨极了的人。
裴璇被这种悲愤而激烈的情绪控制，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香炉的银足，她
古老而繁盛的皇都，马上就要踏入一个佳气红尘暗天起的锦绣仲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