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95(2/5)

    就是那间我过去每天给罕老板和大秘书报道的房子。在洞底下光知道挨打以后疼,底下只有那些小电池灯拢着,自己成了什幺样子其实是没法看得清楚。这时候站定了再看看自己。从两只脚丫往上,一直到赤条条的奶子,上边不光是青紫水肿,不光是凝血和破皮,有好几道伤口肌肉外翻,已经是化脓流着黄浆的。

    揍完了以后有人说,爬起来,走。没有再多第二句话,也没人告诉我为什幺。

    他们甚至给我展示了一份在蔓昂发行的报纸,上边确实印着关于前政府高官连盈水还有陈春的儿女前往欧洲的消息。我想,这就是洪水的另一个可能更重要的目的。他是用这种方法告诉我事情的进展,为了让我可以放心。那幺好吧,谢谢洪水同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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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身的骨头节子都是错了茬的,互相全都连接不上。我软绵绵的靠着巷道的石头墙壁,一步一步的挪动,每一步都疼得要人命。我真的老了,最后这一阵的日子也太幸福,养惯了以后,人受不住打了。

    从回到锡山的那天下午我直接钻进矿洞底下,一直到三四十天以后我才再见到太阳。在洞里边什幺都没有,没有自然光线,也没有记住时间的器具,到底过了多少日子就是模模糊糊的猜猜。前一天的晚上我又被揍了一顿,那一回是把我仰脸分手铐在我自己住的铁笼上边,上身躺平,腰正好搁在笼子的转角上,挨地面那一头还得支起来脚趾头撑着,要不人上下两截就变直角了。跟着就是上皮带抽。

    律师们面无表情。最后有人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条雪白的绸子手绢递给我,我往脸上一擦就是一条黑泥道道。我签了连盈水做我孩子监护人的委托书,律师们告诉我说,在我回到锡山的第三天连盈水已经带着秋和冬离开了这个国家,只是因为事件重大而且敏感,必须补完法律手续,不能留下程序瑕疵。他们声称这还特别是因为潘将军的一再坚持。

    或者是女人摆成的那个姿势太过平易近人,像极了一盒工作餐,抽完以后几个家伙就着铁笼打底,顺便快餐式的干了我一轮。隔一夜醒过来还是中规中矩的去背矿,背过二十多个来回以后,那些人突然说,搁下筐子,走。

    这一走居然就跟着他们一直走到了矿井上边。外面是傍晚。在底下待久了已经不觉得洞里有多黑,哪怕就是傍晚的光线一冲,也让人头晕目眩了半天才能再看清东西。从洞口到锡山矿业几百米的路上,我看着毛绒绒的小草都觉得特别新鲜,也没觉得身子上有多疼,到我进了他们办公室以后里边一堆西装革履的先生都在等我,我才知道今天这是件严肃的事。

    等我差不多再有点明白的时候,我是在地下水里打着滚的。上边的男人们都朝下弯腰看着,现在他们光是用脚。往屁股踹上一脚,能让我连滚带爬的扒进水洼里去,下一脚是蹬的胯骨,又能让我扭头摆尾的翻腾回来。

    我们的现任老板,原先的矿业秘书笑容可掬的给我介绍说这些先生是代表国家的律师,他们专程从蔓昂赶过来,为了公务真的十分辛苦。那些人坐在桌子后边翻检文件,告诉我受国家指定代表我的儿子陈小秋,女儿孟小冬办理监护委托,旅行许可,等等

    这里边没有镜子,人没法看到自己的脸,不过在底下挨起耳光来可不是轻飘飘的一下两下。挨过几回以后眼睛就睁不圆了,吐掉那颗牙以后牙床一直又涨又疼,如果说男士们看到的眼前这个赤条条的女人颈子上长着一颗猪头,大概跟实际情况也相去并不甚远。

    不管白天黑夜,一直都有五六个男人轮班守着我。每隔个三五天吧,会突然没来由的揍我一顿。不用他们解释,我当然知道那就是个管理犯人的传统,就像是古代监牢里少不了的什幺杀威棒之类的东西。

    他们有一堆男人呢,把我围在里边一起动手,拳打脚踢。有一拳打在我的下巴上,打掉了一颗牙齿,那东西在我的口腔里蹦来跳去,像是小孩的玩具鸭子里边,装的那种会哗啦作响的小石块一样。一直到挨完揍我都没找着机会把它吐出去。最后是左边乳房上挨的一下子让我完全不行了。女人胸脯上挨了打,那种疼会从身体里边往外爆发出来,就像是一个打爆了的气球,人的精神和意志就在那幺一下子全都碎成了渣。我就是特别想抱住我自己的胸脯,紧紧的搂住她们也许能把疼压回去一点,可是我的手在后边一点也帮不上忙。我的身体还被他们拉着拽着,伸张的特别舒展,又筋道又有抻劲儿的肚子肌肉,一道一道膈应的肋骨,用拳头揍上去肯定也特别舒展吧。说起来……这种刻骨铭心的味道我可真的有阵没尝到过了。

    为我安排的这场荒诞剧还不是就那幺完了。等在后边的一拨两个英国人是我认识的,他们是晏?勘探开采土地金融联合股份企业的律师,后来一直在为明亮的星星和我对付公司的法律问题,其中一位还是我们基金会的独立董事。我刚进来就见到了他们,不过除了眼光一撇之外,我们两边都没多交流。到现在也没多交流。他们只是迟疑了一下才向翻译询问说,我们是不是能先请这位女士坐下……

    既然动开了手,当然不是撞那幺两下就能算完。我正被他紧紧按在石头上哼哼,有个人挥开拳头打在我的小肚子上。绵软的人肉里挨那幺一下,响声发闷,人也发闷,那一下让我瞪直了眼睛,可是满眼银花,什幺东西都看不见;满肚子里的血肉波涛汹涌的,一道一道又苦又咸的浪头直往嗓子外翻。我张嘴抽搭了半天,干呕的声音响的吓人,可硬是什幺也没能吐出来。

    等。我听到小秋小冬的名字就开始哭了,一点也不避人,一点也不在乎。哭到抽抽搭搭的,都跟不上气来。我已经什幺都不在乎,想哭就哭吧。

    要我走的地方是积满了水的巷道边沿,最里边放着个铁笼子。后来我待在矿井下的时候都是在那里边过的夜,过完夜以后领回矿面去,再背下一天的石头。

    两位既严谨又和蔼的老先生虽然一直在东方的印度执业,见到把我搞成现在这副样子的中南亚洲传统做派大概也得吓一吓。我一直带着手铐,赤条条直挺挺的站在桌子前边,咱们的大秘书肯定觉得没让我跪到地板上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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