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95(3/5)

    这样我算是能坐着听我的律师告诉我,还有些什幺补充的文件需要签字。离开王国晏的时候行程匆忙,我给他们写信转让我对公司持有的股权,公司成立以后我就拥有和明亮的星星相等的股份,我把它们全都转给了我的孩子们。老先生在桌子上摆开了很多看上去非常严肃的案卷和纸张,解释说这一份是因为这样,签……这里,还有这一份……这里。诸如此类。

    我的律师们能做的另一件事是转达明亮的星星向我的问候,我尽自己所能使用镇定的口吻表示感谢。律师先生也很镇定。两位年老的绅士甚至还采取主动,无视我母猪一样臃肿的脸颊,还有满身的斑斑血迹和矿砂污泥,慈祥地和我以欧洲式的贴面礼告别。

    我跟着我的看守们走回井底下的铁笼去睡觉。就是走进洞口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抬了下头,看到满天的星星。我很自然的想到,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她们会是什幺时候。不过实际发生的情形比我以为的要快很多,也许就只过了十来天吧,同样是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一下子,不同之处是鬼鬼祟祟的更加凸显出行动的重要性和隐秘性。我在铁笼里睡过半个晚上,突然被拖到外边,人还迷迷糊糊的就连着挨了一串耳光。这算是让我快点清醒过来能看着点路。大半夜的矿井门口还等着一辆中型吉普车。

    这一回我被带去的地方和矿区没有什幺关系。车子开出去快一个小时拐进一条更简易的岔道,那里前后不靠村子也不着店,只是在山脊遮掩的一片坡地上建着两座板房,外加一顶支起来的军用帐篷。

    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些新的白人。那就是在老欧洲们撤退之后,匆忙地赶来亚洲捍卫制度和价值观的美国人。他们像是更有干劲,更加自信,当然也更有钱。

    就连他们带来的电器都是时髦的流线型状,还安装着各种闪闪发亮的仪表和一大排不同颜色的开关。

    那是个用来电人的器具。这回找上来的是想要得到我的正主。他们惦记着我已经有了不少日子,现在大概算是要正式开始了。

    用来当作审讯室的板房里有一张结实的实木椅子,这是给我坐的。被讯问的对象坐到上边两手平放在两边的扶手上,用皮带捆住手腕。两个脚腕分别捆在椅子腿上,她的腿就得分张到很开放了。我麻木不仁,心不在焉的朝下看看,看到那底下有些蓬松的黑毛。我这一辈子就没停过跟酷刑审问打交道,到了现在真觉得这一切既愚蠢又无聊,当然也还是害怕。电这种东西开动起来人可是很不好受。

    同样无聊愚蠢的,是我前边还得放上一排桌子,桌子后边坐上两个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官僚。他们翘起二郎腿来露出轻蔑的表情,显示对我可能玩弄的抗拒伎俩已经成竹在胸,一切皆在掌控。更加荒谬的是那天晚上我朝他们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两个我认识的熟人。一个书卷文雅的自称他叫「L」,他就是在龙翔折磨了我好几个月的K,另外一个长着横肉的打手现在不叫老虎,改叫美洲豹了。

    这是个老了十多岁的美洲豹子,十五年过去这个蠢货还在出卖力气揍女人,他宝刀不老的英雄气概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我对L说,其实用不着这些,我现在没什幺事可隐瞒的,你们要知道什幺直接问就好,我有什幺说什幺。L不以为然的说,这些只是程序而已,美国顾问说了,民主的情报事业首先要保证的就是程序正义。

    正义的问讯程序就是在开始提问以前把鳄鱼夹子夹在我的两个奶头上,现在时髦的是小金属夹子,不用铜丝捆扎。金属夹子的弹簧很紧,牙齿很尖,夹在奶上的痛楚超过我的预料,我收缩肩膀把背脊往后边的椅子靠背上顶,眼泪也有点忍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了。

    L说,你做过的事我们本

    来就知道,我们只是要看你有没有撒谎。他把桌上的各种案卷轮换着翻开合上加强他的可信度。这里边都记着呢,我们现在从头开始,要是跟你过去说的有一点不一样,美洲豹就按那些开关。你过去就受不了的,现在还是受不了。

    然后他一本正经的开始:「你叫什幺名字?」

    从我的安妮女校讲起。回忆我的前世有些艰难了,那都是我在后边十年里努力希望忘记的事。在抗上满载的大竹筐子戴镣光脚,爬山涉水的白天,或者是精赤条条的扒开自己的屄,为囚犯,赶马人和矿工们迎来送往的黑夜,突然默念起手术刀的操作要领太伤人自尊了,我也用不着总是去考虑,机枪阵地应该设置在什幺地方才能保证我们性交的安全。我不做军事领袖许多年了,现在得把那些已经在记忆中散成迷雾状的战争指挥艺术复述出来。而且这些东西他们都有记录的,我在龙翔就全都说清楚过。

    有一个人名或者日期不一样,我就挨电打。老虎那台机器一按下去就开动个三五分钟,那种像金属一样锐利坚硬的痛觉,却像水一样冲激过人的全身。我还能感觉到自己像疯了一样前仰后合,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大张开嘴,嘴唇痉挛扭曲,可是完全发不出声音。每一次我都是满脸的眼泪鼻涕,滴滴答答的流淌着口水清醒过来的,全身冷汗,从屁股到两腿都浸透在我下边分泌的,排泄的东西里边。

    我拼命的想。能想到点什幺,就急急忙忙的说点什幺。人在那时候全部的心思就是讨好和献媚,随便怎幺样,能让他们高兴一点,少按一回电流开关就好。

    一天一天没完没了的延续下去,我讲完学生时代的抵抗运动又讲解放阵线的反殖民战争,再后边是我当背工当赶马人,还兼着做妓女的黄色故事。我什幺都没有隐瞒,也什幺都隐瞒不了。他们真正感兴趣的其实是我在中国的那段经历,还有以后到了印度的活动,这是他们要把我弄回来的主要目的。终于能发掘出我和中国军队的情报人员有过秘密接触,这让他们如获至宝。

    我不确定是L自己的恶趣味,还是美国人也同样喜欢,他对我通过王国晏的矿产到底搞到多少钱甚至倾注了更大的好奇心。L的两眼放射出嫉妒、贪婪、和梦一般幻想的复杂光芒,那是他那样一个镇定的情报军官,在处置情报问题时从来没有流露过的。

    这对L和我都是个严重的考验。在这些事情上L没有材料参照,全凭我的嘴巴讲。他能做的就是让我讲一次,打一次,再讲一次再打一次。一直搞到每一次讲故事的细节完全一致才能过关。在那些日子里,我可真的就是要死去活来的脱一层皮,才能好歹捱过去一个晚上。除了美国高大上的刑侦器材之外,什幺烙铁竹签灌水老虎凳这些,中南亚的传统方法都要轮流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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