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微h)(1/3)

    庄纬路过训练场,玻璃外沙尘飞扬。

    翟毅将自己在俄国受训时的本领全拿出来一一教给简祈。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了开车、组装枪械,用染血的绷带或者假硅胶伤疤在体表隐藏逃生刀片,以及在密集的城市建筑群中选择两眼睁开的“快速开火技术”短平快地消灭敌人。

    今天翟毅在教他如何冲破被车辆和守卫围堵的关卡。

    “以障碍车的前轮轴为基点,你的车需要在一个车身的位置停车……”翟毅演示,“这个时候守卫会向你走过来,不要下车。车辆前挡板对准一辆车的前轮轴,踩油门,直接撞过去——”

    庄纬屏住呼吸。

    翟毅从驾驶座跳下来,用粉笔在道路的左右两侧标出守卫车大致会滑向的位置,“它们的运行方向大概是这样。注意,你的目的是顶开它,而非撞毁它,要充分保证自己的安全,一辆大型车在10-20英里的速度下可以轻易迫使它们让路。”

    简祈颔首。

    “我刚刚给你的基点,是为了让你控制撞击的角度,你需要最大程度地保护水箱和发动机组件,不然你们依然逃不了。好了——”翟毅拍拍手,“我们来试一试……”

    训练场里重新扬起沙土,ken不知何时走过来,推了推黑框眼镜。他是团队里专门负责电脑技术的成员,q0113最初的建模、安保机械臂都是他设计的。

    “如果q0113之前便接受这样的训练,现在将是一个完美的成熟体。”ken道。

    庄纬听出来,他在为q0113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而可惜。

    “但它的体内流着一半人类的血,人不是机器,有自己的感情,”庄纬低声道,“一辈子只做‘正确’的事,这样的人生多么枯燥。”

    “可它和人类终究是不同的——”

    场内的简祈在第一遍实战时完美地复刻了翟毅教给他的最优技巧,而第二遍时,他干脆将触手从车底伸过去,勾住路障车。在翟毅惊呆的目光下,两辆车如同长了腿似的自己跑起来了。

    他顺利地开车通过。

    “是的,它和人类是不同的。”庄纬呢喃。在这几天的训练中他强烈地感受到,q0113还保留着极强的动物习性。

    由于简韶不在,所以他懒得装人类,又变成了不喜欢用勺子筷子、直接啃生食的小动物。除了训练时维持着人体形态,其他时候要么趴在水缸里,要么呆呆地黏在天花板上。

    有一次翟毅几人去他的房间找他,头顶噼噼啪啪掉下来雨点子,原来是简祈在掉眼泪。

    翟毅哭笑不得,恨不得拍小祈的脑袋:“男子汉大丈夫,流汗不流泪!”

    “可是我想我姐姐。”小胶体黏着在天花板上的身体一耸一耸地起伏着,哭的更伤心了。

    ken见怪不怪地撑伞,隔绝他的泪雨倾盆,又熟练地从怀里掏出手帕擦拭脸颊。

    “男儿有泪不轻弹。”翟毅语重心长地教导。

    “为什么男人不能掉眼泪?”

    简祈觉得人类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如果他伤心的话就会流泪,开心的话就会一直笑。想简韶的时候就要立马到她的身边去,讨厌谁的话也要咕叽咕叽地咬耳朵告状。

    可是人类的文化不是这样的,忌妒忌怒、戒骄戒躁,为人要讲反话,对谁都要克制情感。

    “你们真奇怪。”简祈经常这样子对ken说。

    在这群人中,除了经常被他甩飞的庄纬外,ken跟他最熟。

    ken将他保释,一路带回平城。不过简祈私心里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原因,那就是ken跟简韶不熟,不属于潜在情敌的范畴。

    ken说:“我以前也不懂,后来就学会了。”

    “费力气学一些让自己不舒服的东西,这就是人类意义中的成长吗?”简祈问。

    “是的,”ken总是耐心地回答他每一个问题,“并不只是为了守拙、抱朴,更是为了在拥有的时候保持谦和,在失去的时候保持宽容,这是生而为人真正的美德。”

    简祈较真:“可是你们做的事情一点都不谦和。”

    “哈……或许是这样吧?你活了太久太久,能够对漫长的生命感到厌烦。可是人类的寿命很短暂,违背自保的天性都要做的事情……那是我们真正认同的东西。”

    简祈偏脑袋,水润润的眼瞳在灯下泛着亮泽的光晕。他是强大的物种,拥有满溢而出的生命力,以至于他可以肆意地挥霍自己永不会受伤的身体、永远美丽的面孔、永远丰沛的感官膜。

    美丽、强大又天真,他注定是一个自由的孩子。ken每次凝视他的脸庞都会想,谁会真正地讨厌他呢?

    “我不明白。”简祈轻声说。

    ken回忆:“在我小的时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像你一样自信、骄傲,但是你真诚又坦荡,我不如你。因为那个时候我爸是小工厂主,我有最新的球鞋,是孩子王。我看不起所有买不起球鞋的人,觉得他们是穷鬼、土鳖、没见识的东西。”

    简祈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第一次去美国读书,回来的暑假,我爸的生意已经做到了芯片行业。那个时候距离芯片行业全面开花的2014年已经很近了,我依然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初中生。我参加了很多厂二代的小圈子,觉得世界是我们的,因为我们足够有钱,世界合该由有钱人享受。”

    “不过我立马知道了不是这样,”ken口吻平淡,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看到了我爸爸跪在一个领导的面前,像狗一样地给他磕头。好吧,世界不是我们的,但也不是他的,他很快落马了。这下子我爸要给另一个人磕头了。”

    简祈走神,简韶现在是不是该吃饭了呀?有没有很好地休息呢?还是姐姐好,这些人一点都不好,总是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有着奇怪的价值观。

    相比之下,他觉得简韶更好了。简祈更加坚信简韶就是最好的人类。

    “歧视别人,是非常幼稚、愚蠢的事情,活该被人骂是暴发户的嘴脸,”ken接着道,“今天你可以在顶端,明天你也可以是歧视链底端。在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社会,到底有谁是真正过着有尊严的生活的呢?为了这样的疑念与梦想,我走到了现在……”

    “好吧,”简祈托着腮怏怏地说,“为了等你们把姐姐还给我,我也走到了现在……”

    他的模仿能力很强,像个无知无觉又快乐学舌的小鹦鹉。

    简祈在心里偷偷地想,我不在乎你们的肤色,也不在乎你们的性别,更不在乎你们出生于哪里、读什么学校、是什么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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