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5(4/8)

    诸伏景光又说。

    “怎么弄成这样的?”

    诸伏流辉拍了拍诸伏景光的头发,对他现在这张脸提出疑问。

    “告诉你也行,正好让你提高点警惕。”诸伏景光解释道,“那个组织里有个能化妆成其他人的家伙,我这张脸就是她给我做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我知道了。”

    诸伏流辉点点头,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诸伏景光的头发。过了一会才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在这趴着了:“起来,监听断了你那边肯定要怀疑,赶紧走吧。”

    诸伏景光神色复杂。

    诸伏流辉什么也没问。没问他怎么会出现,没问他来干什么,没问他消失的这几年都去了哪里,也没问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诸伏流辉是否知道他已经不做警察了。毕竟当时他怕跟诸伏流辉吵起来,只跟高明哥说过,犹豫再三才在挂电话之前拜托了高明哥代为转达。

    可诸伏流辉话里明摆着是猜到了自己现在的去向。

    诸伏景光抿着嘴唇,他想解释今天晚上的事,但诸伏流辉什么都没问,他也不好主动提起来,只好把一肚子纷乱的思绪憋在肚子里,打起精神准备回去应付贝尔摩得那个难缠的监工。

    “你先穿我的衣服。”诸伏流辉找了两件衣服扔给诸伏景光,捡起床上那个用过的避孕套,一块扔给了诸伏景光,“拿这个去交差吧。”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神情变了又变。他一瞬间甚至怀疑诸伏流辉是不是以为他现在的工作就是出来卖屁股,不然怎么会把这种东西给他拿去交差。

    诸伏流辉侧头看着诸伏景光,在裤子上蹭干净自己的手,摸索上诸伏景光的脸,用力揉搓,想把那层伪装的假皮揭下来。

    诸伏景光垂着头,任由诸伏流辉撕下自己脸上的伪装,露出那张跟他相似的脸。

    “我给你惹麻烦了?”

    诸伏流辉看着诸伏景光的脸,用的虽然是疑问,但却说得很肯定。他笑了笑,很难得。没有讥讽也没有嘲笑,只是一个很轻很淡的笑容。

    “拿回去做dna比对,派你来的人肯定还有后手。”诸伏流辉慢慢说道,语气十分理智,“先把自己摘干净,你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我长得像。虽然这次的任务失败了,但不是你的疏漏,是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认出了你的的身份。”

    诸伏景光沉默地盯着诸伏流辉。

    “你想证明自己,这才是正常的,毕竟你刚把工作搞砸了。”

    诸伏流辉慢条斯理地分析着。

    “别自己去找地方化验,让其他人去做这件事。但是你得把消息报上去,让你的上头知道,这是你主动提出来的。”

    “如果他们告诉你,诸伏流辉跟你有血缘关系,你就咬死不知道,然后主动提出要解决我。当然,你不用担心我会被解决,这次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遍,我也会主动跟检察厅提出人身保护。”

    “如果他们告诉你,你跟我没关系。那么你要做的就是……”

    “不。”

    诸伏景光打断了诸伏流辉的话。他并不迟钝,跟诸伏流辉比起来还受过专业的卧底训练。如果不是这次摊上了诸伏流辉,他绝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狼狈的境地。

    他能明白诸伏流辉的意思。

    按照诸伏流辉的安排,无论化验结果如何,苏格兰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撇开一些嫌疑。同样的,无论何种结果,最后压力和危险都会转到诸伏流辉这边来。

    诚然,组织现在对于诸伏流辉的手段还是以威胁为主,但谁能保证他可以一直有底气跟组织叫板。万一那位先生或者朗姆一狠心,觉得留着他必成后患,干脆断尾求生。诸伏景光甚至不知道诸伏流辉手里拿捏的那点证据对于组织来说能不能算得上一条尾巴的分量。

    所以他不再吭声,只是摇头。

    “诸伏景光。”

    诸伏流辉俯身靠近诸伏景光的耳边,低声重复了一遍之前跟他说过的话:“这不是工作吗?”

    诸伏景光猛地攥住手里的枕头,他咬住自己的下唇,听诸伏流辉跟他说那些冷酷的话。

    “你知道你是谁,那就做你该做的事。”

    诸伏流辉理智到让诸伏景光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只不过下一秒这种恐惧就被诸伏流辉的话打破。

    “做不到就哭着喊哥哥,求我想办法把你捞出来。哭得好听一点的话,帮你把工作处理了也不是不行。”

    诸伏流辉伸手轻轻在诸伏景光脸上拍了两下,语气戏谑地问他:“要哭吗?”

    “把你揍哭好了。”

    诸伏景光皮笑肉不笑地把枕头怼到诸伏流辉脸上,心里那点难以形容的情绪被这家伙打散,根本没有了惆怅的余地。

    “你该走了。”

    诸伏流辉没再跟他开那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诸伏景光定了定神,最终还是把那个黏糊糊的恶心东西扔到了衣兜里。

    他向外走着,诸伏流辉没有送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诸伏景光一步步离开。

    “我走了。”

    他这样说道,关上了诸伏流辉的公寓大门。今晚上这一场暧昧又罪恶的重逢到此为止,这扇门隔开的不是诸伏流辉和诸伏景光两兄弟,而是大检察官和卧底警察两段人生。

    再回到任务的临时据点,贝尔摩得已经消失不见,房间里只剩下一个神色慌张的外围成员。诸伏景光记得他是负责监听设备的,之前也跟他有过短暂的接触。

    封闭的空气里流动着若隐若现的怪异气息,最开始诸伏景光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可是当他的视线扫过桌子旁的垃圾桶,瞬间明白了自己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那这个人躲闪心虚的表现也有了解释。诸伏景光面无表情,甚至提不起愤怒的情绪,只觉得恶心得令人发笑。

    他给贝尔摩得去了电话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都是实话,没什么说谎的技术含量。这让他有心思分给别的东西。

    他现在是苏格兰。

    苏格兰脾气再好,也不可能让这个偷听他被男人操屁股还以此当配菜的家伙活着。

    可诸伏景光不想杀人。

    他试着找出一些理由来劝服自己做出这个决定。

    杀了他。

    这是个人渣,有过不止一起强奸案底,手里沾过人命,因为欠了黑帮的高利贷还不上才会加入组织谋求庇护。

    杀了他。

    贝尔摩得既然把这样愚蠢又胆大包天的家伙单独留在这里,一定不是一个巧合,人是被特意选出来的,这是一个针对苏格兰的试探,他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

    杀了他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的任务,杀了他也只是给这个社会清除掉一只害虫,即使是日本的法律也会判这家伙死刑。

    诸伏景光的脑子里转着不同的理由,他像是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冷淡地跟贝尔摩得交谈,视线没有一丝一毫在屋子里另一个人身上停留过。而另一个人已经发现了贝尔摩得留在门框上的枪,随时准备着结束一条生命。

    做你该做的事。

    诸伏景光的耳边突然响起诸伏流辉刚才的话。只是这一句话,赢过了所有合理又充分的理由。

    他甚至感觉身边出现了一条诸伏流辉的影子,支配他对着贝尔摩得说出杀人的宣告,站在他身侧,以教导者的姿态从背后虚拢住他,托着他的手,让那枪口对准恍然无知的家伙。

    “做你该做的事。”

    诸伏流辉的影子说。

    于是诸伏景光开枪,冷眼看着血花迸溅,一条人命从他手中终结。

    东京,人流熙攘的大街上。

    诸伏景光再三确认自己身后没有人跟踪,才快步走进路边的投币电话亭,犹豫了一下,依靠回忆拨出了一个电话。

    “是哪位呀?”

    听筒里传来热情洋溢的声音。听到电话被人接通,并且确认了这个号码的主人依旧是曾经的那一个。诸伏景光松了口气,不自觉带上了无奈的笑容,开口道:“海斗哥,是我,诸伏景光。”

    “哦呀,是小光!”

    听筒那边传出些听不太清的笑闹轻语,过了一会便安静下来,想来是接电话的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你好久没联系我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菅海斗语调轻快地问道。

    举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诸伏流辉和他的发小菅海斗对于诸伏景光来说,就像是不太好相处的亲爸和很会为人的继母。

    诸伏景光高中时候,诸伏流辉和菅海斗都在上大学。同处东京,时间上也宽裕,因此菅海斗一直都很照顾自家发小的弟弟。他会隔三差五来看看诸伏景光,给他送一些不太贵但是很有心意的小礼物,游戏杂志、当红歌手的cd,新人偶像的写真,最近评价很不错的游戏卡带……

    虽然他们两个是因为诸伏流辉才认识,但是菅海斗跟诸伏景光的相处中其实很少提到诸伏流辉,反而会普通地聊一聊学业生活,八卦一下有没有收到女孩子的告白,跟朋友相处会不会有困扰。

    比起一年四季都臭着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情不好的诸伏流辉,诸伏景光确实挺喜欢跟菅海斗相处。起码诸伏景光几乎没见过有谁会不喜欢菅海斗,就连他的发小降谷零都被菅海斗学期末时候送来的课业笔记收买了。

    跟轻浮的外表不同,菅海斗的笔记细致又简练,同样是优等生的降谷零更能体会到对方笔记的含金量。而作为反面典型的就是另一个优等生诸伏流辉,他的笔记不仅潦草,还用了很多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简写和代词,属于明明很有用,却被人避之不及的类型。

    虽然诸伏景光不是那种习惯于向其他人寻求帮助的性格,但菅海斗巧妙地引导着他,让诸伏景光逐步适应对菅海斗提出请求。他真的要比诸伏流辉更像一个可靠又体贴的兄长,因此这次骤然与诸伏流辉发生了那种事,诸伏景光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求助对象就是菅海斗。

    “求助”。

    实际上诸伏景光并没有打算向菅海斗说明他和诸伏流辉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只是确实有一些事情需要询问菅海斗。

    “没有,海斗哥,我是给你留了个什么印象啊。”诸伏景光笑笑,用一副亲昵的口吻抱怨道,“我刚回东京,好久没联系我哥了,想跟你问问他最近的情况。”

    “你俩怎么还是这样。”

    菅海斗也笑了,他真的很会拿捏分寸,什么都没问,也没说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是想了想,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想听实话还是别的?”

    “你能告诉我什么?”

    诸伏景光也问。

    之前见面时候,诸伏流辉的状态明显很糟糕。诸伏景光跟菅海斗说的话不算撒谎,他确实很久没有联系诸伏流辉了,可这不代表他看不出来诸伏流辉不对劲。说到底,诸伏流辉会招妓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对劲,菅海斗也不是那种纵容自家发小胡来还从中当掮客的人。但既然他这么做了,就说明他认为这件事是有必要的。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菅海斗觉得帮诸伏流辉招妓是一件有必要的事情?

    诸伏景光垂下眼睛,嘴角还带着点笑,轻快地跟菅海斗说着话,神情却说不上轻松,反而一片沉郁。

    “我想想哦。”

    菅海斗那边传来一些金属盖子开合的声音,诸伏景光猜他是在摆弄自己的打火机。这种小动作往往伴随着思考和犹豫,诸伏景光没有出声,很有耐心地沉默着等下去。

    “我答应了reki不能说,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菅海斗慢慢悠悠说道,“所以让我们来钻一下空子吧。”

    “嗯,谢谢海斗哥。”

    诸伏景光轻声应下来。

    “噗,别这么严肃,说不定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呢。”

    菅海斗的声音轻飘飘的。诸伏景光总是很难想象他和诸伏流辉那样的人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又觉得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似乎理所应当。

    “给你推荐一位心理医生怎么样?”菅海斗说了一个地址,“他每周四下午五点以后的一个小时被人预订了,不过那位患者不太相信医生,所以几乎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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